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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娶个姐姐当老婆》 第九卷 龙狂篇 33-40

2021-10-04 09:54:20

龙狂篇 第三十二节 情意

  方法虽然有了,并不等于问题就能立刻烟消云散。琼恩七岁的时候跟随「田伯光」学习,直到十岁老家伙「去世」,整整花了三年时间才算出师。虽然这段记忆是人为编造的,但回忆内容,推敲细节,也确实繁琐无比,步步循序渐进,绝不是十天半月就能掌握的。就算是学会了,还得慢慢融化消磨掉神力印记,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到的事情。

  「不着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琼恩对梅菲斯如此说,心里却在盘算她到底要多久才能真正大功告成,把体内的杀戮神力完全消泯,让巴尔魂飞魄散,永世不得翻身——其实要论起来,他和巴尔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连面都没见过,原本是没必要这麽敌视的,之所以如此深恶痛绝……

  「是因为他妨碍你欺负我是吧?」

  「没错,就是因为有这混蛋在,弄得我直到今天都还没办法……等丶等一下,艾弥薇,你怎麽知道我心里在想甚麽?」

  「你那点心思都清清楚楚写在脸上了,还有谁不知道的。」

  「……有那麽夸张吗?」

  少女笑吟吟地点头。

  琼恩略觉有些尴尬,随即也就释然,伸手将她拉过来,抱在怀中。「是啊,」他低低笑着,含着少女圆润如珠的耳垂,轻轻咬啮,「我就是想要你,想品尝你,想欺负你……」

  梅菲斯脸上发烧,「你不是已经整天在欺负我麽。」

  「还差一点,」琼恩说,「还不够。」

  他贴在少女小腹上的右手悄悄下移,指尖传来坚硬冰凉的金属质感,那是长裤的铜纽扣。为了平时行动方便,梅菲斯的衣服式样非常单调。基本全都是衬衫长裤,而这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琼恩对于「解纽扣」这项工作非常在行,熟练度极高。几乎是瞬息之间,三颗纽扣便悄无声息地依次弹开,男人的手顺势侵入,发现她今天里面穿的是一件丁字裤。

  梅菲斯只有一件丁字裤。还是上次在阴魂城的时候珊嘉陪她买地,正面是一小块倒三角形的透明蕾丝,半遮半掩地保护着少女的隐秘部位,三条细细的黑色带子从蕾丝的三个角延伸出来,上面两条分别从左右环绕过纤腰,下面一条则穿过股沟,在少女背部和臀部连接处的优美凹陷汇合,那里有一枚小小的精致银环。系着细带。虽然设计简单,但却性感暴露,诱人至极。

  隔着柔软的蕾丝,指尖轻轻按压在饱满的花房上,掌心微微用力,感觉一团鼓起的香软丰腴,滑腻中带着弹性十足。「还有这里,我还没进去过。」琼恩在她耳边悄声说,「所以还不够。」

  少女咬着嘴唇,「反正迟早是你的。」

  「可是我已经快要等不及了呀,」琼恩半真半假的抱怨,「明明有美食摆在面前却不能吃,这对男人来说太残忍了。」

  梅菲斯反手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那就继续忍着。」

  「……太过分了,居然对自己男人说这种话。应该好好进行教育和惩罚才行!」

  「到底是教育还是惩罚?」

  「反正都一样啦,没区别。」

  琼恩口中说着,手上动作丝毫不慢,已经将少女的米白色长裤褪到膝部,一根坚硬的柱状物抵在她的臀丘上。即便隔着长袍都能感受到那惊人的滚烫。这里是在城外湖边。四周寂静,旷野无人。梅菲斯虽然常与他欢好,却都是在房间里,从没尝试过在这种地方,原本有些迟疑,但见他态度坚决,迫不及待,也只得依从。转身蹲下张口含住,先用唇舌仔细濡湿了,然后起身脱去长裤,放在一边石头上,正要将丁字裤也褪下,却被琼恩阻止了。

  「别脱。」他说,用手指拨开那根细细地黑色带子,扯到一边,杵尖寻找到熟悉的入口,挺腰慢慢侵入。

  有过前次的教训,琼恩不敢太过用力,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前进。好在两人也不是第一次,彼此的身体早已熟悉,无声无息间自然配合默契。大约花了七八分钟,琼恩终于完全攻陷阵地,「弄疼了吗?」他悄声问,看见少女俏丽的肩背似乎在轻轻颤抖。

  「没事,」梅菲斯微微喘息着,「只是有点涨……先别动,让我适应下。」

  琼恩从背后抱着她,撩开金发,在少女脖颈上密密亲吻着,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连,贴在一起,中间没有任何缝隙。过了一会,梅菲斯似乎适应过来,「好了,」她说,「可以了,不过慢点……」

  她突然笑了起来,琼恩怔了怔,「怎麽了?」

  「没甚麽,」梅菲斯摇摇头,「刚才不知道怎麽搞的,想起凛那家伙了。」

  「嗯?」

  「她前几天──就是我们刚回来的那天晚上,她不是要我陪她麽。当时发现你把我弄伤了,说要狠狠教训你。到了半夜突然又把我推醒,问我……问我们这样肛交地感觉。」

  「是吗?」琼恩装作不知道,「那你怎麽说。」

  「我不愿意说,结果她一直追问,后来我就说……我告诉她:一开始会比较涨痛,但慢慢适应之后,会有种特别的感觉。因为我没和你正常做过,所以也没法比较,但反正……感觉还不错。」

  「真的?」

  「真的,就是你有时候太粗暴了点,根本不顾惜我……」

  「对不起。」

  「没事,不过你小心点,凛可没我这麽好脾气,你要弄疼了她,她是会暴走的。」

  梅菲斯话语中的暗示让琼恩当场怔住,过了两秒钟才回过神来,「开玩笑吧,艾弥薇,」他说。「她那麽怕疼,不可能给我机会的。」

  「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她愿意给你机会的话,你是很想尝试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是说,这基本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梅菲斯轻轻一笑,「我还不了解她麽,凛确实非常怕疼。可是她还有个更大的毛病,就是好奇心太强了。平时懒懒散散的,可是一旦有甚麽事情让她产生兴趣,那就一定要弄个清楚明白不可,否则晚上都会睡不着觉。总有一天,她的好奇心会克服恐惧,再遇上你这个大色狼,那还有逃脱地馀地吗?」

  「好像也对……可是艾弥薇。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些啊,」琼恩皱眉,「感觉一点都不像你。」

  「偶然想起,说说罢了——而且,人总是会改变的,」少女微微笑着,带着一丝掩饰不去地落寞和勉强,「改变未必是进步。但倘若没有改变,岂不是肯定没有半点进步。两个人在一起,就是要相互妥协,彼此容忍,你已经为我改变了很多,我也总该……多顺着你一点。」

  「再说了。」她低声补充,「就算我不说。那家伙也迟早会被你欺负,我又拦不住。与其到时候弄得一塌糊涂,让她被你弄哭,让你被她追杀,还不如我先提个醒。毕竟。你们两个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了。」

  「艾弥薇。你……干嘛对我这麽好。」

  「我也不想啊,可是……」少女咬着嘴唇,「谁让我真的爱上你了呢?」

  前世今生加起来,经历过的女孩子也不少了,但琼恩一直都很吝惜说「爱」这个词,大多时候总是用「喜欢」代替。原因无他,这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恐惧,总觉得这个词分量太重,不是轻易可以承担得起的。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觉得自己真的是毫无疑问地爱上了怀中的金发少女,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为了她可以和整个世界为敌,只要有她就好,其他甚麽都不在乎了。有那麽一刹那,他几乎想要冲口而出,说只爱她一个人,只要她一个人,其他所有女孩子都愿意放弃了。

  这种感动并没有持续太久,所以这句话也没有真正说出来——证明从本质上而言,他终究是一个自私的家伙,贪心丶渴求,希望得到更多,却不愿意相应付出同等的回报。他唯一所做的,只是把梅菲斯抱得更紧,仅此而已。

  然而对于少女来说,仅仅这点温暖,似乎便已经足够。

  「你抱得我透不过气啦,」她娇嗔,「甚麽时候力气变得这麽大了。」

  琼恩没有回答,只是将她的脸转过来,吻上嘴唇。

  两人的身体慢慢分合,快感在一点点积累膨胀。他从未有过这种温柔,即便是第一次的时候也比不上,整个过程尽可能地轻缓,小心翼翼,彷佛少女是最精致珍贵的瓷器,不敢多用一点点力气,生怕把她弄疼。「舒服麽?」他轻声问,「没弄疼吧。」

  「没事,疼我会说的……你自己舒服就行,别管我。」

  在梅菲斯的鼓励下,琼恩稍稍加快了速度,但脑中依旧保持清醒,直到最后在少女体内深处猛烈爆发。他正要慢慢退出,臀部却被少女按住了,「再来一次,」她柔声说,「我知道你还没要够。」

  事实证明,够与不够是一个相对概念,没有固定标准的。当天晚上琼恩足足要了梅菲斯七次,打破了以往的历史记录,其中前三次是在湖边,第四次是在抱她回房间的路上,第五次是在浴缸里。洗完澡后原本说好休息,结果琼恩怀里抱着少女,嗅着诱人的体香,忍不住就欲念大发,重振雄风,又要了她两次。

  一夜七次,听起来很美好,但导致的结果就是第二天两人集体睡过头,直到下午四点钟才醒。琼恩感觉自己全身酸疼,肌肉彷佛都要撕裂开来一样,稍一动弹就忍不住倒吸冷气,梅菲斯的情况好些,但也蜷在毯子里不肯起身,俏脸上诱人的红晕依旧,彷佛还沉醉在昨夜的美妙欢好中。

  「真……真是要赶紧锻炼身体不可了。」

  以一个「正常」的巫师标准来衡量,琼恩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强壮──但这是相对于那些瘦弱的同辈而言。别说比不上那些高大健硕地武士。就连身边的女孩子,也都一个个比他身体素质更优秀。梅菲斯和凛自然不用说,莎珞克杀手出身,肯定也比他强,唯一能够欺负地也就只有姐姐珊嘉和芙蕾狄了……干,这太有损男性的尊严了。

  「艾弥薇,教我剑术吧。」琼恩说。

  「嗯?」梅菲斯没反应过来。「你是个巫师,学剑术做甚麽?」

  「谁说巫师不能用剑的,凛以前住在你家的时候,不也学过剑术吗。」

  「那是我母亲非要她学,结果她就装睡偷懒……再说了,你就算要学剑术,我恐怕也不适合教你。」

  「为甚麽?」

  「我所学的剑术是力量型地,横扫直劈。大开大阖,你应该不适合这种风格……」

  「简单来说,就是我的力气不够了?」

  「对,」梅菲斯毫不留情地说,「不过身体的灵活性还不差,所以学剑术也是可以地,只是应该走敏捷的路数。」

  「难道我应该去和莎珞克学?」

  「那也不可能,你远远比不了她……如果让我推荐的话。就这座城里,德古拉先生是个不错的选择,或者金闪闪也可以,他们都是属于敏捷型的剑士。」

  「那一对麽……再说吧。」

  梅菲斯的这个建议并不坏,但琼恩想起那个吸血鬼就有气,明明已经警告过了。居然还敢去邀请凛,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哪里还愿意去向他学剑术。至于金闪闪,现在是德古拉的情人,也就不予考虑了。

  「算了,学剑术的事情一时不急。倒是我差不多得去一趟伊卡沙城了。」

  晨炼城只是客所。伊卡沙城才勉强算是根据地。阴差阳错之下,琼恩已经很久没回去。原本早就应该走这一趟。但因为梅菲斯的生日将近,也就耽搁下来,现在也是该动身了。

  从明面上说,他毕竟还挂了矮人议员的名目。矮人直率质朴,却不是笨蛋,不可能真让他这个外来的人类拿到多少权力,但毕竟还算尊敬礼敬。自己一去深渊就是几个月,消失得无影无踪,自然也该去打个招呼。魔像基地现在估计也差不多建起来了,当日德古拉曾经建议弄几尊魔像过来,填补晨炼的人手不足问题,琼恩深以为然,此次也抱了这个目的。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很久没见到芙蕾狄了。

  幽暗地域里危机四伏,自然不可能孤身上路。琼恩把消化神力的方法全都教给了梅菲斯,让她留在晨炼专心锻炼学习,不用同去。原本是打算让凛陪着梅菲斯,结果小女巫死缠烂打,非要随琼恩一起去伊卡沙城见识见识。

  「这里太闷了,」她抱怨,「甚麽都没有,连商店都没一家,一点都不好玩。我要去矮人城市逛逛。」

  「矮人城市也没甚麽好看的,虽然比这里繁荣点,但他们的风格你不会喜欢的。」

  琼恩试图劝阻,但凛坚决不肯,「我在这里呆着,又闷又无聊,甚麽好玩的东西都没有,一定会出事的。」

  「出事?你会出甚麽事?」

  「很多啊,比如我空虚寂寞的时候,有某位吸血鬼男士过来送花,那我说不定就会被感动,抛弃你了。」

  「我说凛啊,同样的招数重复使用,你不觉得这很没创意吗?」

  凛偏着小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也是啊,虽然说只要有效果,老套不老套也无所谓,不过除了威胁,似乎确实应该来点利诱才对。」

  「唔,这个词我爱听,那你要怎麽利诱我啊。」

  凛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这样吧,」她说,「你上次不是和我说甚麽冰火九重天麽。如果你带我去,我就答应试试看。」

  石化了三秒钟后,琼恩用力点了点头,咽了口口水。

  「成交!」

龙狂篇 第三十三节 误认

  凛之所以听过这个不纯洁的词,是上次锻炼魔法的时候,她交错使用烈焰寒冰,把琼恩打得狼狈不堪。经过这几天的训练,凛对眉心魔法阵的掌控越加纯熟,运转变化之间再无半点滞碍,琼恩抵御起来也就越发艰难,再加上他擅长的是变化魔法,有很多法术不能施展,便如解离术,威力大则大矣,但巫师自己却没法控制,一旦法术成功就直接把人化作粉末,他如何敢对凛用。

  被凛用火焰箭和寒冰锥轰炸之后,琼恩灰头土脸地逃出来,随口感慨,说凛你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冰火九重天」了。凛好奇心发作,询问这个词的来历,琼恩也是不怀好意,便向她描述了一遍,拉她尝试。凛却不上当,坚决不肯,琼恩也只得罢了,事情过去便忘在脑后,没想到凛今天又主动提起来。

  「不,不会吧,最近怎麽会这麽幸福,难道是觉得我在下层界待得太过郁闷,时来运转了?还是说我的主角模板姗姗来迟,现在终于爆发了?」

  不管怎麽说,这真是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琼恩毫不犹豫地就把凛添加进了随行名单里。如此一来,去伊卡沙城的路上就有两位美女陪伴左右了──另外一个是魅魔莎珞克。

  莎珞克的作用很多,首先她是杀手,耳目聪明,隐遁身形潜藏形迹的能力一流,走路的时候可以在前面引导,避免冒冒失失撞进甚麽陷阱或者猛兽窝里;其次她是魅魔,容貌秀丽身材完美,侍奉男人的技术一流,娶来当妻子会有问题。拿来当床伴却是最合适不过,可以有效派遣旅途寂寞。而且琼恩此次前去伊卡沙城,有很多需要扯皮交涉的地方。这方面梅菲斯并不擅长,她太刚硬,凛也不太擅长。莎珞克却很在行。

  梅菲斯生日之后的第四天,琼恩终于从超负荷剧烈运动的后遗症中恢复过来,至少全身肌肉不那麽酸痛难忍了。带着凛和莎珞克,启程前往伊卡沙城。

  从晨炼到伊卡沙,大约两到三日地路程,这当然是指步行速度。但其实有坐骑代步的话也不会快多少。因为地下道路曲折复杂,根本不能像在地表一样快速奔驰,无非是比步行节省力气而已。琼恩和莎珞克都骑着六爪蜥蜴。凛却骑着一只银色独角兽,是她从梅菲斯那里借来的。

  在青铜城堡的时候,曦天使弥赛亚送给梅菲斯一座小雕像,可以召唤出一只长着双翼的银色独角兽。据梅菲斯说,那不是一只普通的独角兽。而是天界独角兽。并非物质界地生物,而是诞生于自然圣殿(自然之神西凡纳斯丶大地母神裳提阿丶森林女神梅丽凯等自然诸神居住位面)的独角兽丛林中。属于神圣的魔法生物──就因为太神圣了,以至于只有弥赛亚这种曦天使或者梅菲斯这种圣武士才能驾驭,琼恩别说想骑它,就算靠近摸摸都不成,直接拿长角就顶过来。

  独角兽的角是光明圣洁之物,可以净化毒素丶驱除诅咒丶恢复疲劳丶治疗创伤,还是多种延寿长生药剂的必备材料。但只要它们愿意,也是完全可以拿来当长枪扎人的,而且威力强得很。琼恩一开始不知道,想去摸摸它地皮毛,表示友善,结果独角兽气势汹汹就像骑士一样冲锋过来,倘若不是梅菲斯及时喝止的话,只怕身上就要多个窟窿了。

  独角兽是纯洁的象徵,而琼恩自度距离这个词差距十万八千里,虽然被鄙视了,却也没甚麽可抱怨的,纯属自找没趣。但有一点令他很是愤慨,就是它对凛十分友善,不但允许她靠近,允许她抚摸,还允许她骑在背上,亲近得很。

  「凭甚麽她就可以骑,我就连碰都不能碰?」琼恩向梅菲斯抱怨。

  「这个问题……我觉得你应该自我反省才对。」

  「凛也不是处女啊,不是说处女才能骑上独角兽麽。」

  「早就告诉过你那是谣言了。只要心地纯洁善良的人,都能够被独角兽所接受,我也不是处女啊。」

  「你从严格意义上说还是处女──而且你是圣武士,说心地纯洁善良我相信,凛哪里纯洁善良了?她分明就是个小恶魔好不好。」

  梅菲斯摊手,「是否纯洁善良,这是判断标准的不同。如果你对此有意见的话,直接找露丝雅(Lucciola)去探讨吧。」

  露丝雅就是这只银色天界独角兽的名字,据说在古精灵语中是「萤光」的意思,极有梦幻缥渺之美感,它是雌性,叫这个名字倒也没甚麽不妥。

  琼恩自然没兴趣真去和一个独角兽探讨善恶问题,抱怨两句也就罢了。这次去伊卡沙城,凛不愿意骑蜥蜴,便把露丝雅借来代步。

  她没有穿平时那套超短裙装,而是米白色衬衫丶紧窄地黑色长裤丶银灰色短靴,外面再套一件深红色大衣,看起来整整齐齐,十分帅气。独角兽全身银光闪闪,双翼收起,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额上独角笔挺修长,晶莹透明,在黑暗中放出皎洁光芒,彷佛清丽月华。一人一兽相互映衬,俊美无比。相比起来,琼恩骑在尖头长尾黑不溜秋地六爪蜥蜴上,顿时就显得越发黯淡。

  「怎麽样,琼恩,」凛得意洋洋地炫耀,「我和艾弥薇都可以骑露丝雅,你就不行。」

  「无所谓,我不在乎。」

  「真的?」

  「真的。」琼恩说,他在心里接着补充了一句:至少我能骑你们。

  「对了,凛,你今天怎麽不穿裙子了?」

  「干嘛要穿裙子?」

  「因为你的腿非常漂亮啊,不露出来实在太可惜了。」

  凛点点头,显然对琼恩的这个回答感到十分满意。「幽暗地域里太阴冷了,」她抱怨,「所以我决定多穿点。」

  「你又不怕冷。你是冷血……冷美人。」

  凛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我是不怕冷,可是这种潮湿的环境会损坏我的皮肤。而且会让关节得病的。」

  「这倒也是。」

  有两位美人陪伴身边闲谈说笑,旅途自然也不寂寞,休息宿营时怀里更不会空虚,唯一可惜的是凛和莎珞克关系不算很好,所以琼恩左拥右抱的美梦没能实现。一路风平浪静,只遇到两只恐爪怪。被凛乾脆利落地解决了。正好就地烧烤,享受一顿美餐。

  第二天下午,三人抵达目的地。发现伊卡沙城似乎正在举行甚麽集会,街道上人来人外热闹非凡,不仅仅有矮人,有的底侏儒,还有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巨大蝎子模样的蝎身人。有头如蟾蜍,身躯矮胖粗壮。四肢却纤细瘦弱,全身覆盖鲜艳颜色鳞片的寇涛鱼人,有全身彷佛镀着一层灰白大理石,双臂下垂能搭膝盖地石巨人,有扛着战斧穿着鼻环长着蹄子的牛头怪,甚至还有琼恩在断域镇决斗大赛上见过的吉斯洋基人,等等等等。这麽多种族倘若在野外遇见,相信一定会打起来,然而现在大家却安定和谐地共聚一城,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琼恩,这是怎麽回事?」凛看起来也很震惊,不过看她的神情,恐怕更多是觉得有趣,「矮人们这麽热情好客吗?」

  「这个,」琼恩揉揉额头,也是大惑不解,「总不会是伊卡沙城在举行幽暗地域第一届奥林匹克运动会吧……唔,可能是甚麽节日?」

  「甚麽节日?」

  「不知道。」

  琼恩虽然和矮人也打过不少交道,但对他们的人文风俗并没有多麽深入的了解,尤其节日庆典这部分更是记不住──因为矮人的节日实在太多了。在大多数地区,人类一年只有五个主要节日:仲冬节丶绿草节丶仲夏节丶丰收节丶月亮节,此外每隔四年会多出一个「盾会」。但矮人则不同,一年下来重要地「大节日」就有七八个,还有将近二十个左右的「小节日」──用琼恩的话说,就是这帮家伙在找各种理由各种借口饮酒狂欢。

  但折腾到这种地步,未免也匪夷所思了点吧。

  琼恩拉过一个矮人询问,才知道原来今天是「货币庆典」,顾名思义就是举行大型商业活动地好日子,每隔八年才会举行一次,每次持续十天,是矮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不知道从甚麽时候起,这一区域形成了一个传统:每到货币庆典,周围的这些种族都会聚集到伊卡沙城来进行贸易──通俗地说就是赶集。伊卡沙城以锻造工艺着称,生产出来的武器盔甲远近闻名,价格同样高昂的惊人,但在货币庆典中,矮人们一切商品都是半价销售,这也吸引了大批客户前来。

  琼恩对此兴趣不大,事实上他很怕吵闹,一看到这麽多人就头疼。也就因为这个缘故,他向来很不喜欢陪女孩子逛街,不是因为觉得累,而是讨厌熙熙攘攘地拥挤喧闹。如果梅菲斯在身边,一定会赞同他的看法,然而对于凛来说这些全不是问题,她是那种没有新鲜刺激就活不下去的人,之所以非要缠着琼恩带他来这里,不就是觉得晨炼太过死寂,没有意思麽,如今赶上这麽难得一见地场面,怎麽能错过,当下拿雕像收回独角兽,兴高采烈就冲进人群里去了。琼恩无奈地看了莎珞克一眼,示意她跟上凛,免得出甚麽事情。

  将自己在城里的住处方位对魅魔说了一下,再将代表议员身份的徽章留给她,琼恩暂时丢下两位少女,先去拜访矮人国王鲁文。

  当日伊卡沙城的前任国王,银龙米斯巴拉克沉睡不醒,矮人们束手无策,当时还是议员的鲁文毅然北上求助,最终带回了琼恩等人。一场筹划之后,银龙国王被「唤醒」,虽然很快又「驾崩」,但他发动了迷锁。大败瓜理德斯城的卓尔侵略者,并在「临终」指定鲁文继承王位。从这点上说,鲁文能够顺利继任国王。很大程度上是拜琼恩所赐。有这层渊源在,两人的私交一直都不错。葵露从深渊返回物质界之前,琼恩写了几封信托她带回。其中有一封就是给伊卡沙城的矮人国王鲁文。正是借着他的介绍,葵露才能这麽快和矮人们搭上线,获得信任和帮助,迅速站稳脚跟。所以对于琼恩去了深渊这件事情,鲁文也是知道的,只是不明详情由来罢了。

  今天是货币庆典的第一日。鲁文在王宫中设宴招待宾客中的重要人物。正是酒酣耳热之际,琼恩此时到来,便是自投罗网。还没反应过来怎麽回事就已经被灌了三大杯酒。矮人的酿酒技术和他们锻造工艺同样赫赫有名,甚至犹有过之,这又是重要宴会,拿出来的都是王宫珍藏,烈度极高。三杯下去琼恩顿时头重脚轻。眼前出现重影,勉强又支持一会。赶紧瞅个机会逃了出来。

  一路摇摇晃晃回到住处,拿冷水洗洗脸,总算清醒了些,但依旧觉得十分难受。四周静悄悄地,凛和莎珞克显然还没回来,琼恩脚步不稳地上了楼,看见芙蕾狄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不假思索便推门进入。小女孩穿着浅紫色的睡衣,正静静站在窗前,听到推门的响动转回身来,看见是琼恩,脸上微微露出讶异地表情。

  「你……」

  若在平时,琼恩立刻就能察觉异样,芙蕾狄看见他回来,肯定是直接扑到怀中,不可能是这种神态反应。但现在他脑中已经只剩三分清醒,思维都迟钝了几倍,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反而冒出一个莫名其妙地念头:「这件紫色睡衣不错,衬得皮肤好白……」

  琼恩张开双臂想去抱她,对方一个退步,巧妙地避过了。「兰尼斯特先生,请你清醒点,」她冷冷说,「我不是芙蕾狄,我是芙莉娅。」

  「芙莉娅?」琼恩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唔,芙蕾狄地姐姐……」

  一阵酒劲上涌,他只觉站立不稳,顺势就往地毯上倒了下去。芙莉娅见他满身酒气,眼神朦胧,明显是喝醉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原本打算直接离开房间,不想管他,但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努力将他扶到床上,盖上毛毯。琼恩是个成年男子,身躯颇为沉重,芙莉娅力气又小,做完这些已经累得不行,正自坐在床边喘息,突然感觉腰上一紧,身体不由自主后仰,却是琼恩迷迷糊糊间在抱她。

  琼恩虽然刚才听见她说自己是芙莉娅,但其实脑子里并没有当真反应过来,依旧还当她是芙蕾狄,想要她过来陪自己休息。他虽然酒醉,神智不清,力气却反而比平时更大了几分,芙莉娅哪里能够挣脱,一时间被抱在了怀中,双臂被箍住,想推开都是不行。她在家中闲暇无事,午睡方起,身上只有一件轻薄睡衣,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莎尔圣徽也没带着,否则还可以用法术把这家伙击开。好在琼恩确实醉了,他是习惯了睡觉时怀里有个女人,否则便觉得空荡荡的不舒服,现在将芙莉娅抱住了,也就没有进一步动作,自顾自地沉沉睡去。

  芙莉娅原本又羞又急,以为他要侵犯自己,如今见他当真睡过去,方才略略放心。只是琼恩睡是睡了,双臂还是抱得很紧,芙莉娅依旧挣脱不开,只得暂时放弃。两人关系算不上好,还从未如此接近过,芙莉娅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连那带着酒气地呼吸都清楚感受到,恨不得能一拳打过去。

  「不过,长得确实还挺漂亮的。」

  琼恩和姐姐珊嘉长得颇像,不知内情的往往都会当作是双胞胎,但他们又性别不同,这导致的结果,是以男性的标准来看,琼恩地脸有些偏秀气。不过对于女孩子而言,似乎小白脸永远都比虬髯大叔更受欢迎……

  芙莉娅和芙蕾狄是双胞胎姐妹,同样地遗传,同样的家庭背景,同样地生活环境,导致她们的审美偏好是一致的。芙蕾狄会迷恋琼恩,虽然不只是单纯因为他长得帅,但至少第一印象感觉不错,芙莉娅其实也差不多,只是嘴上不肯承认罢了。

  漂亮归漂亮,芙莉娅对琼恩的印象并不会因此而好转,休息片刻,眼看恢复了点力气,正要再度挣扎,门口突然传来轻轻敲门声,她抬眼看去,见一个身材火辣性感的褐发女子走了进来。

  「唷,这麽早就休息了,」她笑吟吟地说,看了看沉睡中的琼恩,再看看被他抱在怀里努力想要挣脱的芙莉娅,「如果我没弄错,这位是莫尼卡小姐吧,需要我帮忙吗?」

龙狂篇 第三十四节 魅魔的美学

  芙莉娅不认识莎珞克,见她突然出现在家中,自然十分惊诧,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在琼恩怀中,正要起身喝问,却不知怎的,视线和魅魔笑吟吟的眼神碰触,顿时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彷佛是遇见了故人似的。听到对方询问「需要我帮忙吗?」不由自主地便点了点头。

  莎珞克是魅魔,像这种迅速瓦解心防,产生好感,原本是拿手好戏。只是琼恩有意志屏障,阻隔一切精神侵袭,梅菲斯心智坚毅如铁,连灵吸怪的心灵震爆都不惧怕,凛也有一半的巨龙血脉,抗魔能力非常优秀,以至于莎珞克的媚惑能力平时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但要对付芙莉娅,还是足够的。

  其实芙莉娅是夜女士的牧师,虽然名义上还只是「入夜者」(见习牧师),但早已经有「守夜者」(正式牧师中的初阶)的实力,本来不至于这麽容易就让莎珞克得手。但她此时被琼恩抱住,既羞又恼,偏生力气太小,挣脱不开,正迫切希望着有人来帮忙,莎珞克等于是天上掉下来的救星,潜意识里就倾向相信,自然一拍即合,毫无悬念。

  然而她没注意到,眼前的这位褐发美女并不是人类,而是恶魔……

  莎珞克走到床边,却并没有帮忙推开琼恩,把芙莉娅救出来,反而开始解她睡衣的扣子。芙莉娅大惊之下,欲待挣扎。却又被琼恩紧紧抱着,魅魔手指灵活。动作熟练,转眼间已经将上衣的纽扣解开三粒。露出俏丽香肩和精致锁骨,胸口荡起一抹玉白,隐隐约约能看到两颗嫣红。

  「不小呢。」魅魔称赞。

  「……你干甚麽?你到底是谁?」

  震惊之下,芙莉娅从媚惑中摆脱出来,提出了迟来地疑问。莎珞克格格娇笑,「我是来帮忙的啊。」她一边回答着,手上动作更加快几分。片刻之间。芙莉娅地上衣纽扣已经被完全解开,胸前春色一览无馀,魅魔俯身在她唇上亲吻着。一边伸手轻轻去扯她的睡裤。

  「你住手……唔……」

  芙莉娅一张口,魅魔地舌尖趁机侵入,灵活地在她的口腔里游动挑逗着,勾起她的欲望,过了半响才意犹未尽地分开。一道透明银丝连接着两人的舌尖。闪烁着淫糜的光芒。「不用害羞,莫尼卡小姐。」莎珞克笑嘻嘻地说,「我和你一样,也是他的情人。」

  「谁是他的情人……」

  芙莉娅正认真反驳,突然感觉下身一凉,原来莎珞克趁她说话分神之际,已经将她的睡裤褪了下来,上衣也在挣扎中被完全敞开,全身已经近乎赤裸。「身材不错啊,」魅魔夸奖着,「从外面还真看不出来呢。」

  「放手……你认错人了……」

  芙莉娅还在做着徒劳地反抗,然而莎珞克根本不听分辨,低头又吻上她的樱唇,将后面的话直接封住。魅魔于男女性爱一道经验丰富,各种调情手段用出来,再加上法术媚惑,哪里是芙莉娅能够抵挡地,晕晕沉沉便不知身处何地。好在琼恩此时已经睡熟,也没趁机来欺负她。正有些动情,突然下体微微胀痛,却是魅魔悄悄将手指探入花蕊中。芙莉娅还是处子,从未经人事,虽然因为和妹妹心灵感应的关系,算是间接地被琼恩欺负过很多次,但毕竟没有真刀真枪地接触,这一下便惊出一身冷汗,登时清醒过来,拼命发力要将魅魔推开。她力气太小,较之莎珞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原本是推不开的,结果魅魔却也彷佛有些惊讶的样子,自己将手指退了出来。

  「你还是处女……你不是芙蕾狄·莫尼卡小姐?」

  「我是她姐姐!」芙莉娅委屈得几乎要哭出来,「早说你认错人了!」

  「抱歉抱歉,误会了。我看你和他抱在一起,还以为是芙蕾狄小姐。」

  「谁和他抱在一起了!明明是这个混蛋……」

  「嗯嗯,没错,放着这麽漂亮的女孩子在旁边,自己呼呼大睡,这何止是混蛋,简直是没人性。」

  魅魔嘻嘻笑着,将琼恩地胳膊掰开,随手拿起床边地毛绒玩具熊塞在他怀里,把芙莉娅解救出来。芙莉娅全身赤裸,满脸通红,狠狠地瞪了莎珞克一眼,匆忙穿好衣服跑出房间去了。

  当琼恩再度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他的脑袋一阵阵地隐隐作疼,好像里面有一千个小矮人正在拿着工具捶捶打打,开凿洞穴似的,咽喉也是火辣辣地疼。这令他的思维依旧还是处于半停滞状态,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天花板,过了好半天才稍微回过神来,转过脸看看四周,发现自己似乎是睡在女孩子的闺房里,怀中还抱着甚麽,低头一看,是一只大大的毛绒玩具熊……

  他呆怔了一会,然后终于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来:自己先是到了伊卡沙城,然后去了王宫,恰好撞上宴会,逃出来后回到住处,看见芙蕾狄,拉她陪自己休息……嗯,这麽说自己现在是在芙蕾狄的卧室里?然而小女孩到哪里去了?

  正自疑惑,房门被轻轻推开,莎珞克走了进来,「早安,主人,」她笑着说,俯身在琼恩脸上亲了一下,「你醒了啊。」

  「唔,拿杯水给我。」

  莎珞克递过水杯,琼恩喝了两口,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让他更加清醒了几分。正要说话,魅魔却先开口了,「主人,你真了不起呢,」她用赞赏的语气说。「一对双胞胎,玩了妹妹还不够。现在又对姐姐下手,真是男性的楷模。色狼的榜样啊。」

  「哦,没甚麽,你过奖了,姐妹花本来就是应该要通吃的嘛,否则岂不是太遗憾了……等一下,我玩了妹妹是没错,但甚麽时候对姐姐下手了?」

  「昨天啊。」

  「昨天?我怎麽不记得有这回事……」

  「这样不好吧。主人。」莎珞克严肃地说,「既然做都做了,怎麽能不承认呢。这是严重的不负责任。」

  琼恩努力回忆着,然而脑中一片混乱,看看自己身上,衣服也还是穿得好好的,应该并没有做过甚麽才对。「我到底干甚麽了?」

  「你把女孩子抱在怀里抱得那麽紧。拉都拉不开。还把人家衣服都脱光了,就差最后一步没上──这还不叫做对她下手吗?」

  「我抱的是妹妹啊。怎麽扯到姐姐……不对,」说了半天话,琼恩的脑子渐渐清楚过来,回忆起昨天的细节,「好像我确实是弄错人了,把芙莉娅当成了芙蕾狄……」

  「承认了吧。」

  「可是你说我把她脱光了?我怎麽半点没印象?」

  「哦,说错了,她衣服是我脱的。」

  「啊?」

  「我回来的时候,听到有动静就上楼看看,正看见你们两个人抱在一起,拉拉扯扯地弄不清楚。你以前不是和我提过麽,说在这里有个小情人,我以为就是她,于是问要不要帮忙,她点头说要……」

  「然后你就把她衣服脱了?」

  「是啊,我以为她要和你上床嘛,好心过来帮忙。你当时醉得不省人事,她又不愿意说清楚,我怎麽知道。最后无意间发现她还是个处女,才知道弄错人了。」

  「你肯定是故意的。」

  琼恩和莎珞克以前聊天闲谈时,也曾经说起过莫尼卡姐妹的事情,所以魅魔清楚是知道芙蕾狄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地。虽然素未谋面,但以她的机敏灵变,察言观色,不可能当真认错人,再加上琼恩对芙莉娅的了解,所谓「我以为她要和你上床」丶「她又不愿意说清楚,我怎麽知道」之类的话,绝对是在歪曲事实。

  见被拆穿,魅魔格格娇笑,「好啦,只是觉得有趣嘛,逗逗她而已。不过主人啊,关于这件事,我还真是挺惊讶的呢。」

  「甚麽事?」

  「这样一个小美人儿,在你身边也这麽久了,你居然还没对她下手,真是不可思议。」

  「这是甚麽话,我又不是推土机,难道见到漂亮女孩子就一定要推倒不成。」

  「推土机?」

  「推土机……就是一种用来推土的机械,或者说铁魔像。总之这个不是重点啦,不用在意。」

  「原来如此,」魅魔点点头,「然而我还是不太能明白──从你刚才的话里,我是否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你并不是没有能力去推倒她,只是不想是吧。」

  「算是吧。」

  「真的不想?」

  琼恩明显犹豫了一下。

  「一对这麽漂亮的姐妹花摆在面前,你居然能舍得不去下手?既然你已经玩过妹妹了,难道就不打算再尝尝姐姐的滋味?或者说,你不觉得把姐妹俩同时弄上床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这个,好像也不能说不想……」

  「你看,这就是了,」莎珞克直接打断,「你是个男人,喜欢漂亮女孩子,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她是个女人,还是个标致的小美人,成天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就好像把一块肉放在狼的面前,那你想上她是理所当然,不想上才是岂有此理──我说的没错吧?」

  「好吧,没错,」琼恩承认,「我是想上她,但那又怎麽样呢?」

  「怎麽样?」莎珞克彷佛听到了甚麽极其可笑的话,「当然是赶快去做啊。」

  「世界上哪有这麽简单的事情,」琼恩摆摆手,有些懒得多说,「你也看到了。我和她的关系,即便不说恶劣。至少也绝对算不上良好。」

  「那不是正好吗?」

  「正好?」琼恩愕然,「甚麽正好?」

  「你们关系不佳。你又想上她,这就正适合去强奸──所以说正好啊。」

  「……你这是甚麽逻辑?」

  「我有甚麽地方说得不对吗?」魅魔反问,「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应该还没真正强奸过女人吧,既然如此,为甚麽不正好尝试体验一下呢。」

  「我没做过的事情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要尝试体验一下?」

  「那当然未必。有些事情你没做过。但也没办法体验,比如把格拉兹特痛打一顿;有些事情你没做过,也有能力尝试。但相信你不会有兴趣,比如强奸男人或者被男人强奸……」

  琼恩和莎珞克相处几个月,对她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半点不动声色,「那当然。我只对强奸魅魔有兴趣。」

  「随时欢迎。」莎珞克娇笑,「不过我们先讨论这个问题。你看。现在有一个小美人在你面前,你有能力去强奸她,相信也有兴趣去强奸她──至少不会反感对吧,那麽你当然就应该去做才对,还犹豫甚麽呢?」

  「按你的说法,凡是我有能力去做的,不反感的事情,我就都应该尝试体验?」

  「差不多,更准确的说法是:如果你有能力,那麽你就应该倾向于去运用,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

  「唔?」

  「不明白?那麽我举个例子,」魅魔想了想,「比如说,在一个律法严明的国度,未经审判而杀人显然是严重的犯罪,人人如此。现在假设你有特权,可以随意杀人而不受任何惩罚,那麽也就是说,你比别人多拥有一种能力,那麽你会不会想去实践运用一下,去杀几个人感受感受?」

  琼恩略作思考,「不知道。」他回答。

  这个答案显然不符合莎珞克的预期,所以她怔了怔,随即叹气,「好吧,」她说,「看来我用了不正确的例子,那麽换一个,换一个适合你的。就拿凛来说,你应该还没有给她后面开苞吧?」

  「没有。」

  「但你有这个打算对吧?」

  「是。」

  「因为你很喜欢?」

  「那倒谈不上,不过……」琼恩考虑了一下措辞,「反正也没甚麽不喜欢。如果机会合适,那就玩玩看,换换口味也不错。」

  魅魔双手一拍,「没错啊,就是这个道理,」她说,「你可以用她后面,这是一种能力,你可以放弃,但你就会倾向于去使用,哪怕你其实并不是特别喜欢,因为这本身就是一种乐趣所在,否则岂不是太浪费了。」

  「也就是说:我想上芙莉娅,但她不愿意,所以我只能强奸。而我既然有这个能力,又还没用过,所以正应该借这次的机会来尝试体验?」

  「正确,」莎珞克说,「除此之外,主人,你不觉得这样才般配吗?」

  「甚麽般配?」

  「你看,她们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对吧,容貌身材肯定是一模一样,连你都分辨不出来,那区别就只在于性情气质了。你已经玩过妹妹,听说是温驯乖巧的类型,对你千依百顺,如果姐姐也这样,或者变成这样,那岂不是太无趣了吗,两个人从身体到精神完全重复,那还有甚麽意思。就要像现在这样两个极端,迥然相异,各有千秋,才比较符合美学嘛。」

  「听你的意思,我不但应该去强奸芙莉娅,而且还是必须如此,否则就不合美学了?」

  「对极了,」莎珞克格格娇笑,「正是应该如此,同胞双生的姐妹,一模一样的躯体,截然相反的灵魂,彼此悖反的遭遇和命运。一边玩纯爱,一边玩强暴;一边享受温顺的侍奉,一边体验征服的愉悦──主人,这才是你应该拥有的人生啊。」

  「唔,听你这麽一说,好像确实有几分道理的样子。」

  琼恩其实还没完全清醒,不过说了这半天话,脑中晕晕沉沉地感觉已经消散大半。莎珞克说得头头是道,他更多是随口敷衍,并未当真细想。而且,真要像莎珞克说的去把芙莉娅强暴了,那怎麽跟芙蕾狄解释……等等,芙蕾狄?

  彷佛闪电掠过脑海,琼恩陡然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

  芙蕾狄到哪里去了?

龙狂篇 第三十五节 你管不着

  琼恩昨天回来,家里寂静无声,明明是进了芙蕾狄的卧室,却看见芙莉娅,这倒也罢了,可能是芙蕾狄有事出门,毕竟人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留守在家中。但如今已经过去将近一天,自己也醒来半日,却依然没看见芙蕾狄的人影,这就有问题了。

  「现在才想起来吗,真是没有良心的男人啊,」魅魔笑意盈盈地发表着感叹,「我早就问过啦。」

  「你一个恶魔跟我谈甚麽良心,刚才是谁在劝说我去强奸女人的?」琼恩不屑,「说吧,怎麽回事?」

  「芙蕾狄小姐和矮人的探矿队出去了。」

  「唔,这样啊。」

  芙蕾狄在伊卡沙城闲居无事,琼恩又不在身边,得以专心致志研究那份深土预言的魔法笔记,进步很快。她是巫师世家之女,虽然比不得那些术士,也有几分魔法血脉传承,天赋比琼恩其实都要高明些,又擅长预言术,正是得展所长。伊卡沙城自然有探矿队,但矮人最擅长的是锻造冶炼,于探矿挖矿这方面不如地底侏儒精通,芙蕾狄手里的这份笔记是地底侏儒的经验总结,再糅合了魔法在内,效用非凡。如今小女孩已经成为伊卡沙城探矿队的顾问,颇受尊崇,前几日又随队出去了。

  问明此节,琼恩也就放心。他此次来伊卡沙城,主要是为了见芙蕾狄,以及和矮人扯皮聊天,联络感情,此外也还有几桩事情要处理。

  首先第一件,便是他以前请伊卡沙城首席锻造者索尼大师打造一副锁甲,用于防身保命,如今大半年过去,早已经完工了。琼恩取回来细看,果然工艺巧妙,整副锁甲是用数千枚细小的秘银环连缀而成。彷佛一件连体长衣,密密麻麻,中间不露半点缝隙,没有头套,胸口部位则护以精心锻造的精金薄片,手足关节等处都经过特殊处理。柔软如绵,丝毫不妨碍平时行动。因为主要材料是纯度极高的秘银,整副锁甲分量非常轻,以琼恩的体格足以承受。莎珞克眼光锐利,见识颇多,但即便是她也对这副锁甲啧啧称赞,颇有艳慕之色。

  「如果是在卡丽珊或者安姆的市场上。这副锁甲至少能值四千金币。」

  「四千金币?」

  琼恩虽然没甚麽金钱概念,却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在大多数地区,一枚银币就足够普通的四口之家一日花费开销。这副锁甲居然能值到四千金币,虽然还算不上价值连城,也差不了多少,便是一般的魔法物品也没这麽昂贵的。虽然听说卡丽珊和安姆两地都是商业繁华的国家,以富庶闻名大陆,也没想到会奢侈到这个地步。「只要你拿出去,开出这个价。自然有人买,」魅魔说,「钱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琼恩点头不语。

  阴魂城与伊卡沙城有协议,矮人信守承诺,如今魔像基地也已经建成,不过刚刚完工不久,还没正式投入使用。只是先试验性质地制造了十馀尊石魔像和铁魔像。其中半数还有各种瑕疵残缺,例如反魔法阵没有镌刻完全或者出错。导致魔像不能免疫魔法之类。琼恩心想如今晨炼正缺人手,能有就不错了,细节上便无需这麽挑剔,反正也是准备用来摆在城里看家护院地,又不用带出去,便全都要了过来。

  除此之外,琼恩又将凛的翔龙弩拿了过来,想让矮人仿制,结果却是失败。矮人工匠们研究了几日,几乎要把弩给拆了,也没当真研究出门道,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仿造出来,每个零件都分毫不差,但组装在一起就是出问题。最后只得罢了,倒是给凛特别定做了一批精金短矢。

  这些事情说来细碎繁琐,但一一做起来,却也颇费功夫,其间还有各种应酬要应付。幸好身边的女孩子都比较省心,没有给他添麻烦。凛兴高采烈地每天去逛市场,买回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往往买回来又不用,直接扔在那里,过两天就遗忘了。如今伊卡沙城里鱼龙混杂,甚麽怪物都有,琼恩不放心她,命令莎珞克跟着陪伴。至于芙莉娅,自从那日琼恩酒醉,误将她认作芙蕾狄抱过之后,两人关系便有些尴尬,基本是避让不见。琼恩虽然偶尔也会想起魅魔所言,考虑要不要当真去玩玩强暴换换口味,但念头转过一转,也就罢了。

  「要是你情我愿,把芙莉娅偷吃了也无妨,芙蕾狄不会有甚麽意见,说不定还会高兴。但如果用强,那就不太好交代了。」

  就本质而言,琼恩依旧还是个谨慎的人,做不到那样放任自己的欲望,无所顾忌。或者就像莎珞克所言,能力是有了,心态却还是停留在普通人阶段,会在意身边亲近的人的感受,怕她们不高兴,不愿让她们不快。芙蕾狄虽然温顺乖巧,对琼恩死心塌地,但再怎麽样,她也不可能希望看到自己姐姐被强奸。

  「算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调教凛去。」

  白天办事,晚上指点调教凛的品箫技巧,享受美人唇舌服侍,冰火交融,当真彷佛上了天堂一般,时间便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在伊卡沙城已经呆了十馀日,连货币庆典都早就结束,诸般事务也基本完结,原本按计划应该回晨炼了,然而矮人的探矿队和芙蕾狄却还没回来,连音信都没有半点。琼恩走这一趟,最大的目的其实还是要见芙蕾狄,自然不肯就此离去,但心里也不禁有些隐隐不安起来,觉得这一趟是不是去得太久了,会不会出甚麽变故。只是看那些矮人个个并不在意,彷佛寻常,也就不好多说甚麽。

  这一日,琼恩前去图书馆中查阅资料。伊卡沙城的图书馆,要论藏书数量丰富丶资料涉猎广博,自然远远比不得琼恩以前去过的烛堡,但它也自有优胜之处,便是历史悠久。矮人是长寿种族,虽然不如卓尔。但一般也都能活到四百馀岁,甚至五六百岁也不是没有可能。伊卡沙城更是已经存续上万年,是昔日深邃杉那塔王国的学术中心,保存了大量的上古文书资料,在人类的图书馆里基本都是看不到的。

  琼恩自从上次凛无意间提及提亚玛特,发现和地球苏美尔神话极有渊源之后。心中便对此隐隐重视起来,甚至有了几分猜测。这几日在图书馆中浏览那些远古历史记录,又发现了更多的东西。

  便如现在,他面前的桌上便摆着一份资料,是刚刚翻检出来的,记载的是「兽人之门战役」,内容是说距今大约两千八百年前。穆罕瑞德帝国的一些巫师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成千上万的兽人从中涌出,来到费伦大陆。几乎淹没摧毁了穆罕瑞德和恩瑟两大帝国。经过长达七年的混战,兽人最终被击败,残部散落四方,繁衍后代──这就是费伦大陆兽人族地由来。

  兽人之门战役,参战地不仅仅有凡人,还包括神明。穆罕瑞德和恩瑟两大帝国,统治者原本就是「神王」。而兽人一方抵达费伦大陆后,同时也带来了他们的神明(也就是兽人诸神)。神明的交锋,较之凡人的战争更加激烈百倍。阵亡者的名单长达十馀人,其中损失最惨重的是恩瑟神系,大半神王都殁于此役,其中颇有几个眼熟的名字,例如提亚玛特丶涅伽尔……

  提亚玛特是在神战的最后阶段。突然偷袭恩瑟主神吉勒今。却被另一位恩瑟神祗马杜克从旁阻拦,双方同归于尽。此时的提亚玛特还是人类神祗。而当他再度复活时,就变成了五色龙神。至于涅伽尔,琼恩原本并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但在地狱的时候,他清楚地记得,神躯魔像最后变化出两大神相地混合体,半边是卓尔的亡灵女神齐雅温纱丽,半边是一个丑陋的兽头神明,名字就叫涅伽尔。而在资料里,恩瑟的死亡之神就叫这个名字,再看相貌描述──「兽头狰狞丶赤鳞满面丶头生弯角」──也完全符合,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这场「兽人之门」战役,其中很多细微之处,颇为值得推敲,尤其是和伊玛斯卡帝国的故事对照起来看。同样都是巫师打开传送门,同样都是大量的异世界种族涌入费伦大陆,他们同样都带来了新的神明,与原住民发生激烈地冲突丶交战。当然区别也是有的,伊玛斯卡帝国没有神明做后盾,最终被摧毁,而穆罕瑞德和恩瑟帝国打败了兽人,但自身也损失惨重,神王们死伤过半,国家陷入长期混乱和分崩离析的状态,众多城邦纷纷独立。

  除此之外,更有趣地一点是:在其他几份资料中,琼恩清楚地看到记载,说穆罕瑞德和恩瑟两国是神王统治,政教合一,祭司的地位自然极高,而巫师则属于被严厉打击和镇压的异端。在这种背景环境下,居然还能诞生出如此高明的巫师,打开跨越晶壁系的传送门,这实在很令人玩味。

  「和伊玛斯卡地奇械师只怕脱不开干系吧。」

  他思忖着,对这个早已灭亡地古魔法帝国越加好奇了,正考虑再去翻阅更多的资料,突然卫兵前来通传,说芙莉娅小姐有急事要见他。

  琼恩有些诧异,芙莉娅主动找他,这还是破天荒地头一遭,可见确实是出了大事。然而对于芙莉娅来说,又有甚麽事情值得她如此急切……芙蕾狄?

  他心中一惊,不敢迟疑,匆忙起身出了图书馆,芙莉娅正站在门焦急等待。幽暗地域里常年气温很低,她却脸颊飞红,额头见汗,微微还有喘息,显然是一路奔跑过来的。琼恩见此情形,更是心中忐忑,「芙莉娅,怎麽了?」

  「芙蕾狄出事了!」

  一小时前,矮人的探矿队回到了伊卡沙城,但其中却没有芙蕾狄。芙莉娅自然奇怪,询问缘由。原来这次探矿十分顺利,矮人满载而归,在返回的途中,芙蕾狄又发现了一处可能的矿源,提议前去勘探。探矿队的其他成员都表示强烈反对,但芙蕾狄不知何故却异常坚持,毫不退让。最后宁可分道扬镳,矮人们自己回城,她单身前去。

  「那你们就把她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地留在荒野里?」

  琼恩大怒,几乎想要抽出法杖把眼前的几个矮人探矿队员解离成粉末。幽暗地域是何等危险的所在,城里倒还罢了,荒野中不知有多少凶恶怪物潜伏。不知有多少阴暗杀机隐藏,就连他这样的高阶巫师,从晨炼到伊卡沙这点距离,犹自不敢孤身上路,还要带着凛和莎珞克一起。芙蕾狄一个娇弱女孩,这些矮人居然当真就让她留在荒野里,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我们也拼命劝她。可是她坚决就要去,怎麽说都不听,我们也没办法……」

  矮人们结结巴巴地分辨着。一张张圆脸都涨得通红,然而琼恩闻言更加恼怒。「她不肯回来,你们难道不能跟着她去?你们就是探矿队的,干的就是探矿这工作,既然发现了新矿源,去看看难道不应该?居然把女孩子丢下,自己一个个先跑回来。你们他妈地到底是矮人还是地精?」

  「可是,可是她坚持要去的地方,是灾厄之的啊。」

  「灾厄之的?那是甚麽鬼地方?」

  琼恩莫名其妙。但见周围这些矮人们一听到「灾厄之地」这名字,顿时就像是见了鬼似的,一个个面色发白,两腿打颤,就差没当场坐倒在地。此时鲁文国王也闻讯赶来。清除闲杂人等。向琼恩解释这「灾厄之地」的由来。

  原来在伊卡沙城东北方,有一块方圆大约四十英里的区域。不管是甚麽生物,矮人也好,卓尔也好,蝎身人也罢,寇涛鱼人也罢,只要敢进去,就没有能回来的,统统都人间蒸发了。在历史上,瓜理德斯城的卓尔们曾经派遣了一支数量超过百人的军队进入,想要一探究竟,结果全军覆灭,没有半个生还者。因此之故,那块区域被称做灾厄之地,列为禁区,没人敢踏入半步的。

  「这麽邪门?难道里面住着甚麽怪兽?」

  「不知道,」鲁文国王摇头,「因为所有敢进去一探究竟的人都没回来过,所以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甚麽。」

  正因为没有任何迹象,没有半点徵兆,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一去不返,所以才会让矮人如此惧怕。平心而论,矮人确实不愧于悍勇无畏的美誉,和「怯懦」这个词是无论如何也沾不上边,但越是这样的种族,对于「神秘」反而也就越畏惧。倘若是实实在在的敌人,哪怕是一头巨龙,矮人们也未必不敢往上冲,但碰到这样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顿时就望而生畏。一代一代地传说影响下来,灾厄之地的威名已经深入人心,成为近似诅咒和梦魇一般的存在。芙蕾狄是探矿队的顾问,颇受尊崇,倘若她是要去别的地方,哪怕是瓜理德斯城,矮人说不定都会陪着闯一闯,但她这次要去的偏偏就是这灾厄之地,矮人们个个都两腿发软,纷纷打退堂鼓了。

  「奇怪,小丫头并不是那种任性使气,一意孤行的人,她也不可能不知道灾厄之地的说法,却依旧还要往里闯……到底是甚麽矿源,值得她这样看重?」

  琼恩心中疑惑,询问那些矮人探矿队员,却也一个个都说不清楚。听起来好像是芙蕾狄发现了一种新的矿石,矮人们闻所未闻,矮人语里连相对应的词汇都没有,所以无法解释。

  既然问不出个究竟,索性也就罢了。鲁文国王再三致歉,但事已至此,再多地责怪抱怨也已经没有意义,还是赶快想办法是正经。

  「我去找她!」

  芙莉娅的矮人语学得不好,和矮人交流有障碍,原本只知道是芙蕾狄出事了,具体的详情却没弄清楚。如今听琼恩翻译转述,明白情况,立刻就要出城去找妹妹。琼恩拦住了她,「等等,」他说,「情况还不清楚,别贸然行事,得先做好准备。」

  「等你慢腾腾做好准备,她都已经死了,」芙莉娅急怒之下,口不择言,「她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当然不着急。」

  琼恩皱眉,「她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情人,我一样着急。」

  芙莉娅冷笑,「在你心里,几时真把她当情人看待的?你不过是把她当床伴罢了。寂寞的时候要她陪着,有了别的女人就把她忘到一边。一走就是几个月,把她丢在这里不管不顾,只怕心里想都没想起过一次吧。她就算出甚麽事情,也轮不到你来关心。」

  琼恩默然片刻,微微一笑,「我和她怎麽相处,那是我们的事情,你管不着。」

龙狂篇 第三十六节 阴影兰

  僵持片刻,芙莉娅最终还是妥协,在旁边坐下。琼恩请城中年长的矮人过来,仔细询问有关那块灾厄之地的一切传闻信息,又从图书馆调集宗卷查阅。他开始听到芙蕾狄出事时还有些惊慌,现在却已经完全镇定下来,脸上半点声色不动。芙莉娅却没他这麽沉得住气,想着妹妹误入险地,生死未卜,只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漫长无比,琼恩却还不时让她在旁边做记录。足足过了四个小时,琼恩方才起身,对芙莉娅说,「我们回去。」

  到了住处,凛和莎珞克也已经回来,琼恩把人召集一处,将事情说了一遍。这四人之中,凛年岁最长,但心思其实最单纯,或者说率性坦荡,没那麽多弯绕想法,听了便说:「那还等甚麽,当然是赶快去找她啊。」莎珞克却谨慎些,瞥见琼恩神情,试探地问:「那地方难道潜伏着甚麽凶险怪物?」

  琼恩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只怕没这麽简单。」

  他将芙莉娅记录的那些资料取过来,递给凛和莎珞克传看。「那块区域方圆大约四十英里,周围彷佛有一圈无形的界线,只要越过了,哪怕是走进半步,也会立刻像迷失了心智一般,只管一路往里走,再不回头,无论怎麽叫都叫不回来。之所以所有人都有进无出,原因全在于此,就如同一个大漩涡似的,靠近的人都被卷了进去。」

  凛粗略翻了翻,秀眉微皱,「幻术,还是附魔?」

  她是巫师,一旦遇到异常情形,习惯性地就想到用魔法来解释。就琼恩刚才所说。这块灾厄之地分明是被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给笼罩住了,一旦有人踏入其中便被影响,有可能是中了附魔术,迷失心智,浑浑噩噩,任人摆布;也有可能是被幻象蒙蔽。神智虽然未失,但眼中所见丶耳中所闻全都是假的。自然也就主动落入陷阱。具体是哪一种,那就要再进一步分析了,也有可能是两种糅合,交互作用的结果。

  「都有可能,」琼恩说。「但又都不太像。」

  附魔术是直接侵袭精神,影响意识,虽然强力,却很难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率,遇上心智坚定之辈就很容易失效,何况矮人和卓尔还都有天赋的抗魔能力,没那麽容易被控制,总该有人能逃出来才对。幻术是欺骗蒙蔽感官五识,让人「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高明的幻术师可以将某块区域整个笼罩在幻象之中。演化出海市蜃楼般的效果,无论光影丶色彩丶声响丶气味甚至触感都能模拟得栩栩如真,毫无破绽。但问题是这块灾厄之地实在太大了。方圆四十英里,再高明的巫师也不可能创造出如此庞大,而且是时时刻刻永恒有效的幻象。

  「会不会其实是个半位面?」莎珞克也提出自己的看法。

  「如果是半位面,那进入的人就应该瞬间消失才对,但根据资料并非如此。」

  众人都不得其解。房间里气氛一时有些沉闷。琼恩其实也并没指望就凭这点零碎资料便能推敲出灾厄之的地真相来,倘若事情如此容易。那矮人当中也有牧师,卓尔更不缺高明的巫师,哪里还要等他来做?之所以要先交代这些,更多还是因为这一次地麻烦确实有些棘手,须得先把话说清楚了。

  芙蕾狄遇险,琼恩自然要去救,这是根本无需考虑的事情,但就现在看来,这灾厄之地并非谣传,还真是有些古怪。他也算是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深渊地狱都去过,面对神祗恶魔魔鬼也能保得性命,胆气早就锻炼出来,自然谈不上惧怕退缩,但要说单凭自己一人就能搞定,这信心他却还没有。就目前情形来看,这些矮人是肯定帮不上忙了,半点不用指望,晨炼那边虽然有些人马,但距离太远,也是来不及。目前唯一能够作为助力的,就是身边的这三个女孩子。芙莉娅自然不用说,莎珞克的意愿也可以大致忽略掉,但凛则不同,她和琼恩的关系颇为微妙,介乎于情人和朋友之间,和芙蕾狄也没有半点交情可言,甚至还算是情敌。琼恩要去救芙蕾狄,那是责无旁贷,但倘若拉着凛一同赴险,那就得看小女巫乐意不乐意,情愿不情愿了。

  不过,琼恩明显是多虑了,因为凛似乎压根就没想这麽多。

  「管它是甚麽呢,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乱猜有甚麽意思,」她轻盈地从椅子上跳起来,拍拍裙角,「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琼恩深深看了她一眼,「凛,多谢了。」

  「切,说甚麽莫名其妙的话,」凛扁扁嘴,「我和你一起出来,自然就要负责保护你,把你安然无恙地带回去,否则的话,艾弥薇会找我算账的。」

  「……你不要说得我好像很差劲似的。」

  「本来就是嘛,」凛嘻嘻笑着,「走啦走啦。」

  灾厄之地距离伊卡沙城并不很远,琼恩等人全速赶路,两日之后也就抵达,将领路的矮人向导打发回去,一行人径直前行。

  为了防止误入,矮人们在边界线上立起了一排记号作为警示,虽然没有卫兵看守也没有铁丝网高压电,但比甚麽铜墙铁壁都有效,凡是路过者无不远远避开,生怕被殃及。琼恩站在外面往里看,观察半天也没发觉有甚麽异样,启动了奥术视觉,却连魔法灵光都没看见半点,一切都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以至于让他都有些忐忑不安起来。

  他试着召唤了一只土元素,派它先去探路,看看情况,结果土元素刚刚踏过界线,琼恩和它之间的精神联结顿时便自动消失了。失去了巫师的指令,土元素先是茫然呆立。不知所措,接着庞大的身躯慢慢融化成一堆黏土,渗透进地下,就此消失。

  琼恩和凛面面相觑,他们都是巫师,但都没办法解释这种情形。从理论上来说。既然成功召唤了元素,只要在视野之内。就能派遣指挥它任意行动,除非受到外力的强大干涉,否则召唤者和元素之间地精神联结是不会自己突然断开的。

  「难道这里面是死魔法区?」凛猜测。

  琼恩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死魔法区怎麽会影响到矮人?」

  芙莉娅取出银徽和圣盘,尝试用生物定位术来探测芙蕾狄地下落。结果是毫无悬念地失败。「算了,不用试了,」琼恩说,「只能进去走一趟。」

  蜥蜴坐骑彷佛感应到甚麽似地,怎麽驱赶都不肯再前进半步,只得放到一边,步行进入。琼恩走在最前面,半个身体刚刚越过界线,陡然间便是眼前一花,等再回过神时。发现面前的景像一切如旧,但隐隐约约间有了些细微变化──到底是甚麽变化,却又没办法形容。勉强描述的话,就像是空气中突然飘起一层稀薄的灰暗雾气,缥缥渺渺,若有若无,穹顶丶石壁丶地面……所有的物体表面都弥漫着一层淡到极点地阴影。即便是附着不灭明焰地火把也无法驱退。岩石原本坚硬的光泽变得黯淡。连锐利地棱角彷佛都柔和了几分,琼恩诧异之下。回身往后看去,却只看到一片浓密雾气,来时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消失了。

  「幻术?」

  出发之前众人也商议过,怀疑是幻术作祟,预先做了一些相应的准备。琼恩从怀中摸出一枚椭圆形地浅色蛋白石,正要朝地面砸去,迷雾之中又冲出一个人来,正是凛。

  莎珞克和芙莉娅也紧随其后走出,四人重新聚齐,看着身后的道路突然被重重迷雾淹没,一时都有些发怔。琼恩砸碎了浅蛋白石,一道白光从中爆出,波浪般往四面八方冲击扩散开去。

  这是真知术,预言学派的招牌法术之一,专门破各种幻影丶假像丶隐形丶魔法黑暗,甚至能够看破变形伪装,实在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技能,琼恩对预言术涉猎不多,但这种经典的招数也是会的。可惜不知道是他学艺不精本事不够,还是这幻术太过高明,真知术明明成功释放出来,迷雾却全无半点消散痕迹,反而更加浓密了几分。

  「我们走进去看看?」凛提议。

  其他人也都赞成,为了防止失散,这次没有分批,而是手拉着手鱼贯而入。这片突如其来的迷雾浓厚无比,一旦走进去便连近在咫尺的人都看不到,上下前后左右全都是灰蒙蒙一片,脚下都是轻飘飘的,整个人彷佛走在虚空中一般。好在实际的地笼罩范围很小,才走了十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又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确实很熟悉,因为就是他们走进迷雾前所站之处。

  「奇怪,怎麽又转回来了?」凛不解,「我们应该是笔直往前走的啊。」

  这确实很古怪,就像是空间被对折了一般,明明是往前走,走着走着却发现结果是往后退。只要越过那条界线,后路便直接被迷雾切断,就算立刻转身返回也是没用了。要想回去,恐怕得把这迷雾消除掉才行,但刚才连真知术都试过了,全然无用。

  事到如今,也只能继续往里走了。

  道路并不复杂,也没遇上甚麽危险,平静到了反常地程度,连幽暗地域里最常见的岩鼠都没看见半只,死寂得吓人。这四个人不是巫师就是牧师,还有一个恶魔,总之都不是普通人,各种超出常态的「神秘」见得多了,就算现在眼前突然跳出一只龙来也未必会惊讶,但越是这样平静,反而越让人心里没底。

  自从进入这灾厄之地,芙莉娅便再没说话,只是凝聚心神,试图和妹妹取得联系。她们姐妹间特殊的心灵感应,在距离不远时能相互传递简单的讯息,简直可以当作步话机使用,而且因为不是魔法,不需要借助魔网,所以也不会被地脉辐射影响。然而过了半天,结果也是一无所获,没有半点反馈信息。

  除此之外,更加诡异的是,琼恩居然有一种莫名其妙地熟悉感……

  「我怎麽总觉得这地方我来过似的?」

  他低声嘀咕着,莎珞克远远走在前面探路,芙莉娅正专心致志地给妹妹发短信,只有凛在旁边听见了,「你以前来过?」

  「当然不可能,我昨天才知道有这麽个地方……可是真的有种很眼熟的感觉,难不成我梦里来过?」

  「那也没甚麽奇怪的,这地底下都差不多,无非是石头泥土,走到哪里都一样,自然眼熟。」

  「不,」琼恩否定,「不是这回事,确实是有甚麽地方不同,但我一时又说不上来。」

  正自沉吟,走在前面的魅魔突然停下脚步,抬头往上看,琼恩不知道发生了甚麽,顺着方向望去,只见石壁夹缝里生长着一株植物,正迎风摇曳。莎珞克轻盈跃起,在空中折身停滞半秒,将植物摘在手中走回来。

  「怎麽了?」

  「这东西样子有点奇怪,」魅魔说,「从没见过。」

  样子奇怪?

  琼恩接过来看,细长的叶子,淡白色花瓣,一股淡雅的清香沁人心脾,很像兰花,只是颜色会有些灰蒙蒙的,像是染上了一层阴影,叶面上还有些稀稀疏疏的椭圆形斑点。确实是种罕见的植物,不过琼恩恰好认识。

  「唔,阴影兰,」他不以为意,「我小时候和姐姐经常……」

  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阴影兰……是只能生长在幽影界的。

龙狂篇 第三十七节 玄鸟

  阴影兰是幽影界中的一种常见植物,花瓣碾碎阴乾,根茎研磨成粉末,以三点五比六点五的比例混合,可以作为多种幻术的施法材料,琼恩小时候就经常和珊嘉去城外采集它们。除此之外,它还可以用来冲泡当饮料,清幽淡雅,隐约带着丝缕冰冷的甜香,有安心定神的效果──顺便说句,珊嘉的体香就非常近似阴影兰的味道,大概是喝得太多的缘故。问题是这东西是幽影界的特产,在其他位面,尤其在物质界,是不可能生长的。琼恩当年在巫师学校里读书,魔药学是基础课程,阴影兰既然是常用的施法材料,自然也会详细提及,记得教材上清清楚楚说过,这植物只生长在幽影界。物质界的巫师要施展那几种幻术,都是用其他施法材料代替,效果就不如阴影兰那麽好。

  那麽……这幽暗地域里,怎麽会长出阴影兰来,难道自己认错了不成?

  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毕竟也是小时候天天见的东西,怎麽可能会弄错。芙莉娅此时也走了过来,同样确认这就是阴影兰。四人之中,凛和莎珞克压根没见过,没有发言权,剩下两个都是曾经在幽影界待过十几年的人,总不会一起看走眼了。

  「这确实是阴影兰,阴影兰是只能生长在幽影界的,」琼恩和芙莉娅对视一眼,「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往下推……」

  那这里就是幽影界?

  这个结论很荒谬,幽暗地域和幽影界虽然名字听起来很像,也都是黑乎乎不见天日的地方,但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位面。如果从幽暗地域走着走着就走到幽影界,那从地球步行也能到火星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被这一提醒。琼恩再看四周景色,发现还真和幽影界有几分相似,尤其这股若有若无的灰蒙雾气。难怪看着这麽眼熟。

  事情变得越发诡异起来。一时间谁也揣测不透,只能继续前行。随着道路的深入,他们又发现了更多的阴影兰,以及其他幽影界特有的植物,反过来,幽暗地域里常见的那些苔藓丶真菌丶血果树却渐渐稀少,到后来就全销声匿迹了。周围空气的温度越来越低了,阴影迷雾越来越厚重浓密。飘浮游移,彷佛有形有质,隐隐地低沉嘶吼声从中断断续续传出,令人毛骨悚然。

  琼恩取出龙鳞盾环绕身侧,右手握着紫水晶法杖,左手悄悄扣住一枚萨瓦棋子;凛地右手也一直放在腰间口袋中,随时准备取出宝石,眉心的魔法阵已经清晰浮现。闪烁流转;芙莉娅勉强保持着镇定,紧随其后;表现最轻松的反而是莎珞克,脚步轻快,独自一人走在最前,将身后三人都拉开了一段距离。口中似乎还哼着曲调,含含糊糊听不清楚。

  然后她陡然抬手,火红鞭影倏忽卷出。

  「啪」地一声轻响,魅魔的长鞭像毒蛇般在空气中一个翻转,明明没有看见任何目标。但再收回来时。鞭身匝匝环绕,彷佛燃烧的熔岩细束。已经捆住了某样东西。「一个幽灵。」她说。

  确实是个幽灵,透明的躯体在奥术视觉下无所遁形,尖耳红瞳,银发黑肤,生前显然是个卓尔,眼看被抓住,正极力张牙舞爪想要逃脱,但莎珞克念了一句咒语,长鞭上绽放出朵朵青蓝火焰,这来自下层界的邪炎锻魂炼魄,凶戾无比,幽灵顿时就老实下来。

  琼恩等人一路走来,半个人影都没见,正自摸不着方向,如今看见一个,虽然是鬼不是人,但也无所谓了,只要能交流就行。先询问他的来历,原来在大约五千年前,瓜理德斯城曾经派遣一支数量超过百人的探险队进入此地,成员组成包括战士丶巫师和女祭司,其中不乏一流好手,结果是全军覆灭,而这个幽灵,就是当事人之一。

  「是谁杀了你们?」琼恩问,这是关键问题。

  「一只怪鸟。」幽灵回答。

  「怪鸟?」

  「就在前面一个山洞里,住着一只怪鸟,」幽灵解释,「厉害至极,我们所有人都是被它杀了。」

  据幽灵描述,前方再走大约两小时,便是这灾厄之地的中心,那里有一处巨大洞穴,里面栖息着一只形容怪异的大鸟,应该就是此地的「领主」,幽灵便是被它干掉的。而且这地方似乎另有古怪,死后灵魂都无法逃脱,被强大的力量束缚此地,最终变成幽灵,无法逃脱。

  「那只怪鸟甚麽模样?」

  「这个……」幽灵吞吞吐吐着,「反正长得很奇怪……」

  琼恩朝莎珞克看了一眼,魅魔手腕一抖,正要再度释放邪炎,幽灵已经抢先叫了起来,「其实我也没看清楚!」

  「你不是被它杀了麽,怎麽会没看清楚?」

  幽灵慌忙解释,当日卓尔们闯进巢穴,正四处搜索,就见一团火光自虚空中腾起,当中现出一物。因为周身光明灿烂,耀眼刺目,卓尔们的眼睛又最畏惧光亮,所以根本就没看清楚具体的模样,只能隐隐约约判断出是个飞鸟之形。接着便是双方大战,那怪鸟凶戾无比,双翼舒张,口吐烈焰,片刻间就把卓尔们烧得灰飞烟灭,半个不剩。它地巢穴似乎另有魔法禁制,卓尔们死后化作幽灵,无法靠近,而怪鸟又从不外出,以后连面都没见过一次,所以要幽灵仔细形容,它就说不上来了。「你们一百多人,全是被那只怪鸟干掉的?」琼恩有些不敢置信。

  幽灵点头。

  琼恩倒吸口气,一百多名精锐的卓尔有备而来,居然被一只怪鸟屠杀乾净,这实力可着实惊人得很。从幽灵的描述上看,这怪鸟能够喷吐杀伤力极强的烈焰,只怕比起红龙都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甚麽?」

  幽灵犹豫着,似乎不太想说,但在威逼之下还是老实招供出来。原来当时瓜理德斯城出了一位叛徒,乃是第一家族的首席大巫师,他在城外有一处秘密的居所,就是这块灾厄之地,其中有诸多宝藏。后来首席大巫师密谋反叛,事败被处死,主母们派遣士兵进入此地,是希望寻找接收他的遗产,没想到撞上那只怪鸟,全军覆灭,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再尝试了。

  琼恩心中隐隐一动,似乎把握到了甚麽,但也无暇多想,眼下最关键地,是找到芙蕾狄。

  「你近几日有没有看到一个女孩子?」琼恩问。

  「有,」幽灵立刻点头,「前天看见地。穿着长袍,像是个巫师,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它朝着芙莉娅一指,「不过纤瘦苗条些。」

  琼恩和同伴对视一眼,「她往哪里去了?」

  「从这里经过,应该是往那怪鸟的巢穴里去了。」

  众人心中都是一惊,倘若这幽灵所言属实,前方真有那甚麽喷火怪鸟的话,芙蕾狄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芙莉娅按捺不住,就要冲过去,被琼恩一把拉住。「事已至此,急也没用,」他淡淡说,「如果真出事,现在去也来不及了。」

  「你……」

  「就算距离太远,心灵感应微弱,但如果芙蕾狄真的遭遇不测,你总该有所察觉吧?」

  琼恩一句话让芙莉娅怔住,随即神情缓和下来。诚如他所言,双胞胎姐妹之间的心灵感应,虽然会随着距离的增加而削弱,无法传递清楚的讯息,但倘若一方遭遇不测剧变,另一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没有半点感应。到目前为止,芙莉娅还没接收到「死」的讯息,那至少说明芙蕾狄暂时还是安然无恙的。

  当然,这种说法其实也不无破绽,心灵感应这东西毕竟没有严谨的分析论证,准不准还不好说。但此时此刻,琼恩所说的,正是芙莉娅迫切希望听到的,顿时也就相信了,就算心底有一点怀疑,也被自动压制下去。

  继续盘问幽灵,它却也提供不了更多信息,只是翻来覆去把那些已经说过的话又颠倒重述。琼恩便命令它带路,前往怪鸟的巢穴。幽灵战战兢兢,但又不敢违抗琼恩的命令,只得在前引路。走了大约两个小时,前方出现一处两人高的洞口,幽灵说这就是那怪鸟的巢穴所在了。

  琼恩观察片刻,不见有甚麽异样,回头看看同伴,将心一横,当先踏入。莎珞克丢开幽灵紧跟其后,凛和芙莉娅也随之进来。洞穴颇大,空空荡荡,有些石桌石椅,但显然荒废已久,正中是一处祭坛模样的平台,上面似乎放着甚麽东西,隐隐透着五色微光。祭坛下方阴影中躺着一个人,从身形轮廓上看,正是芙蕾狄。琼恩正要上前察看,刚刚踏近两步,陡然一个清朗中不失威严的声音在脑海中缓缓响起。

  「尔·等·何·人?」

  琼恩抬头看去,就见祭坛上光华绽放,一团熊熊火焰彷佛烈日腾起,当中现出一只飞鸟来,鹰头高冠,长尾曳羽,双翼极宽,周身火红,双目之中金光灿烂,顾盼间隐然流露皇者气派,正居高临下俯视着祭坛前的诸人。

龙狂篇 第三十八节 我在你家

  祭坛上空,一团火焰烈烈如日,当中的飞鸟双翼舒张,凛凛威严。琼恩不是卓尔,眼睛不畏惧强光,能够看得清清楚楚:鹰首丶赤冠丶蛇脖丶龟背丶火羽丶长尾摇曳分做流光五色,周身烈焰升腾──这分明是……

  凤凰?

  震惊之下,琼恩险些脱口而出,总算在最后关头硬生生顿住。他在这个世界呆了十六年,阴魂城的巫师学院里接受过严谨系统的魔法教育,近两年来在外行走,连无尽深渊和九层地狱都去过,算得上是有些见识了,却从没听说过世上有凤凰这种生物,所学过的耐瑟语通用语里都没这个词汇。稍稍定了定神,上前半步正要答话,陡然又反应过来一件事情。

  这只凤凰刚才问的那句话「尔等何人」,居然用的是汉语!

  准确地说,和琼恩所掌握的汉语还是有些差异,发音上并不完全相同,但根本上毫无疑问是一致的,是同一种语言绝对没错。琼恩愈加惊愕,念头急转,各种猜测纷至沓来,一时间怔在原地,理不清楚头绪。

  「一只会说汉语的凤凰……难不成和我一样也是穿越者?」

  他脑中一团混乱,旁边三个女孩子是压根就听不懂凤凰在说甚麽,结果是无人应答。凤凰见状,低鸣一声,周身火光稍敛,再度开口询问。「你们,是,甚麽人?」

  它这次用的却是耐瑟语,颇为生硬,发音也不标准,但意思还算清楚。而且可以分辨出是位女性的口音。凛和莎珞克依旧是听不懂,但琼恩和芙莉娅能够明白。勉强压抑住心头的惊骇,琼恩上前也用耐瑟语答话。解释自己等人并无他意。只是因为朋友误入此地,所以前来寻找。倘若朋友有甚麽冒犯之处,纯属无心之失,希望对方能够高抬贵手,行个方便。

  他此时距离祭坛已经不过十步距离,能够清楚看见芙蕾狄,小女孩平躺在地上,不言不动。但有细微的呼吸之声,肯定是活着的。确定了这点,琼恩心头稍安,无论怎麽说,凤凰没有下杀手,这是个好的徵兆。总之先把人救回去再说,其他事情慢慢再谈,就算要报仇。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抱着这个打算,所以琼恩尽可能放低姿态,语气谦卑,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面对的又是凤凰这种传说中的存在。然而对方地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你是说。要带走她,这个小女孩,是吗?」凤凰问,「那很好,走吧。」

  「啊?」

  没想到对方居然答应得如此爽快。琼恩倒是怔了怔。一时间都要怀疑会不会是甚麽陷阱,但也没有多说。上前俯身将芙蕾狄抱起。数月不见,小女孩明显消瘦了许多,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低头细看,见她脸色苍白中带着几分灰败,眉心却隐隐有些黑气萦绕。按照算命的说法,这是印堂发暗,阴煞入体──琼恩不是算命先生,但他是个巫师,用魔法学的术语来说,这显然是被负能量侵袭伤害到了。

  负能量?

  琼恩略略沉吟,隐约有些明白,再问凤凰才知道事情经过。原来芙蕾狄并非是凤凰所伤,恰恰相反,她是在路上被几个幽灵袭击,勉强逃进洞穴中来,接着就晕迷过去,至今未醒。凤凰见她并无恶意,也就没有理睬,任她躺在这里自生自灭。因为幽灵不敢进入洞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反倒是凤凰救了芙蕾狄一命。

  弄明白这件事情,琼恩暗自松了口气,如此看来,这凤凰倒也并不如何凶戾,只要不恶意冒犯,也就不会主动攻击人。他这次前来,原本就只是为了救人,并不想多生变故,如今既然对方如此好说话,那自然是求之不得,至于外面那些幽灵,他倒半点不放在眼里。芙蕾狄受伤原本并不严重,但因为是被幽灵攻击,又耽搁了这几天时间,负能量已经侵袭渗透进了血液内脏中,倘若不及时治疗的话,就算性命能保住,以后也难免留下体弱多病的后遗症。

  那麽,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麽走出这鬼地方,回到伊卡沙城?

  「出去?」凤凰反问,「不能出去。」

  「为甚麽?」

  「这是,规矩,没有许可,只准进,不准出。」

  「要谁的许可?」琼恩皱眉,「谁订地规矩?」

  凤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若是无事,请,离开,」她冷淡地说,「如果,再一次,你们,我看见,那麽,杀。」

  词句虽然不连贯,意思却还是很清楚的,这已经是在下逐客令了。琼恩皱眉,他不想和对方起冲突,但倘若走不出这灾厄之地,难道要在这里等死不成。想起凤凰一开始说的那句「尔等何人」,心中微微一动,暗想:「赌一把试试。」

  「既然如此,我们这就告辞,」他说,「阁下相救之恩,日后必有报答。」

  最后这句话却是故意用汉语说的,目的在于试探。既然对方会说汉语,那麽无论是甚麽来历,先攀上关系再说。说不定这凤凰真和自己一样,也是来自地球的穿越者,那看在同乡又都沦落异界的分上,未必不能优容几分,指点一二。这就好像是在对暗号一样,就算不是,反正也没甚麽损失。

  他所料似乎不错,话一出口,对面的凤凰立刻有了反应,身形稍侧,灿金双目中光芒直射,朝着琼恩逼视过来。

  「尔是何人!」

  这句话却是说得声色俱厉,凛凛杀气迫人而来,再不复开始那般平和。琼恩心中一惊,不知道对方怎麽突然就态度大变,正待解释,凤凰却像是发现了甚麽。长鸣一声,周身火光大盛,烈焰腾飞。显然已经是攻击的预兆。

  「原来……你……翔龙……」

  凤凰双翼舒展。风雷之声轰然大作,熊熊烈焰凝聚成无数刀剑戟矛之形,朝着琼恩破空飞射。其间凤凰似乎说了句话,琼恩只断断续续听清楚几个词,但此时也无暇细想。虽然没料到凤凰会突然翻脸动手,但他总算也是有备而来,事先既然已经知道会遇上一只「擅长喷火的怪鸟」,又怎能不做防犯。因为怀中还抱着芙蕾狄。无法施展复杂的法术,匆忙间全身光芒暴起,魔法刺青中储备的防御法术全部启动,四面火红色透明盾牌虚空浮现,挡在面前,同时自己急步后退。

  说起来还应该感谢凛,因为最近总是陪她锻炼魔法,整天接受各种塑能法术的狂轰滥炸。所以琼恩身上四个魔法纹身中,储存地全是专门抵抗能量伤害的法术,只要临时指定防御类型,瞬间就可以激发。尽管如此,他依旧还是低估了对手的实力。只听得嗤嗤之声连串响起。彷佛开水浇在冰块上一般,四面透明光盾接连被击破,烈焰凝成地刀剑戟矛被抵消大半,但仍有七八支馀势不衰,朝着琼恩激射而来。

  「呼!」

  千钧一发之际。凛闪身挡在琼恩身前。双臂张开,黑色长发飞舞。一团猛烈气流以她为中心往外螺旋扩散开去,将凤凰地攻击完全弹开。「寒冰!」她娇喝一声,眉心魔法阵清晰浮现,疾速旋转,三枚红锆石同时自掌心弹出,在空中相互碰撞粉碎,凝成一面晶莹透明地冰墙,堪堪挡住了凤凰地第二波攻击。

  大地剧烈摇晃,无数道火柱从地底像喷泉一般涌出,整个洞窟眼看就要变成一片炼狱火海。莎珞克自琼恩怀中接过芙蕾狄,张开背后蝠翼,瞬间便退出了洞穴,芙莉娅紧跟着逃离。琼恩抽出法杖往上一引,地面隐隐摇晃,耸起一面厚重的石墙。凤凰清啸一声,无形音波自口中发出,瞬间粉碎了石墙,但凛已经趁机后退,拉住琼恩,发动了天赋地火中跳跃异能,两人身形自烈焰中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洞口了。

  「好……好险!」

  值得庆幸的是,这只凤凰似乎不能离开巢穴,琼恩等人逃出之后,她也就不再追赶。众人心有馀悸,远远离开,在附近找了一处平坦地方,讨论下一步该怎麽办。

  「你跟她说甚麽了?」凛问,「怎麽突然就攻击你?」

  琼恩摊手,「我没说甚麽啊,只是表示感谢而已。」

  「那她怎麽会突然翻脸……算了,无所谓,反正本来就是准备打架的。」

  琼恩摇摇头,皱眉思索,总觉得甚麽地方不对劲,凛也不再多问。反正人也救回来了,要报仇也不用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怎麽回去。

  「这地方……」芙莉娅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幽影界和物质界地重合之处。」

  「重合之处?」

  凛不明白这个词,但琼恩是懂的。各大位面之间,从理论上来说是相互独立,彼此隔绝的,只有用位面传送之类的强力魔法打开通道才能来往。但相对其他位面,幽影界和物质界的联系却最为紧密。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幽影界其实就是一个从物质界延伸而出的半位面,狭小而简单,经过漫长的岁月,逐渐分离丶独立,形成如今的规模。这导致的结果,是直到今日,幽影界和物质界,在有些地方还是重叠的,或者说是没有完全独立分离开来。这块灾厄之地,既有幽暗地域的特徵,又有幽影界的迹象,如果所料不错,确实应该就是两个位面的重合之处。琼恩和芙莉娅都在幽影界待过十几年,受过系统教育,学过这方面地知识。

  可是,教科书上有说过,走进重合之处,就走不出来吗?

  「没有,应该是另外有巫师在这块地方布置了甚麽魔法结界,」芙莉娅分析,「正常情况下,应该没有巫师能够完成这样庞大的结界──就算能构建起来,也维持不住。但这里情况特殊,是幽影界和物质界的重合之处。兼有两个位面的特徵,借助这种地利的话,应该是可能的。」

  「而且。」她补充。「刚才那只火鸟说得话,也证实了这点。」

  刚才琼恩询问凤凰要如何才能离开这灾厄之地,凤凰地回答是「这是,规矩,没有许可,只准进,不准出」──言下之意很明显,确实是有人设置了障碍。制定了「规矩」,并非是这块地域天然如此。

  「可是推测出这些也没用啊,」莎珞克说,「那个幽灵说,这地方曾经是瓜理德斯城某个首席大巫师的秘密据点,如果有甚麽结界禁制,那应该就是他布置地。问题是那个家伙早就已经因为谋反被处死了,再说这都是五千年前的事情了。难道还能把他找来,让他解开禁制,放我们出去?」

  「这个自然不可能……」

  「等一下,」一直沉默地琼恩突然出言打断,「莎珞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我记得你告诉过我,你的胸是丁罩杯对吧。」

  三个女孩子都怔住了,不知道他是不是脑袋发烧,现在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兴趣问这种问题。「……是啊。」莎珞克回过神来。点点头,「不过我感觉最近快要到戊罩杯了。」

  「这种甲乙丙丁戌己的罩杯划分标准。是谁制定的?」

  「我跟你说过啊,是一个叫做欧凯的恶魔,以前是格拉兹特手下掌管情报工作的将军,现在跑到奥喀斯那边去了。你还让我收集打探过有关他的信息……」

  「对,」琼恩点点头,「我一直忘了问这件事,你都打探到甚麽了,说来听听。」

  「现在?」

  琼恩瞥了她一眼,「现在。」

  「那好吧,」莎珞克耸耸肩,「你是主人,听你的。不过资料不多,毕竟你也知道,恶魔们基本都没有记述历史的习惯。」

  虽然不明白琼恩怎麽突然问起这个人,但莎珞克还是很尽职地将所知道的情况和盘托出。据莎珞克收集到的资料来看,欧凯来历非常神秘,他第一次在深渊中出现时,就已经是炎魔,此前的经历无人知晓。但从行事风格和平时的言谈举止上来看,很多人都猜测他曾经是个凡人巫师,而且很可能还保留了大量有关凡人时的记忆,因为和其他恶魔相比起来,他实在是太特别了。

  「他第一次在深渊中出现,是甚麽时候?」

  「具体时间不清楚。」

  「不需要具体时间,」琼恩说,「有大致的范围就可以。」

  「大概是五千年前。」

  琼恩点点头,「明白了。」

  「你明白甚麽?」

  「明白我们怎麽离开这鬼地方了。」

  「怎麽离开。」

  「就像你刚才说的,谁设下这个禁制,就找谁解开,」琼恩伸手在怀中摸索片刻,翻出一张银光闪闪地名片来,「让我想想口令是甚麽,记得是超级傻的……对了,我爱女神。」

  银光流动起来,汇聚在一起,凝成一张人形虚像,冉冉升起。「唔,早,琼恩,」戴着宽沿帽的情报贩子点头致意,「好久不见,有甚麽需要我帮忙的吗?」

  「有啊,」琼恩说,「我在外面迷路了,你能帮忙送我回家吗?」

  「……迷路?」欧凯错愕,「你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说真的,我迷路了。」

  「那你现在在哪里?」

  「就在你家。」

  「嗯?」欧凯莫名其妙,「我家?你难道还在深渊里没回来?」

  「哦,已经回来了,顺便还去了地狱一趟。不过我说的不是深渊,是一个莫名其妙的鬼地方,既像幽暗地域又像幽影界──对了,还看到一只凤凰,差点被她吐火烧死。」

  欧凯沉默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你怎麽跑到那地方去了。」

  「意外,意外,」琼恩叹气,「详细情况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总之先帮忙指条路吧。不过说起来,我到底应该怎麽称呼你呢?是来自深渊的恶魔欧凯,还是昔日瓜理德斯城的首席大巫师梵铎尔──或者,曾经的伊玛斯卡帝国学者奇械师?」

龙狂篇 第三十九节 翔龙与凤凰

  正如琼恩所料想的那样,设下禁制的巫师,自然也会有破解的方法,至少预留了「后门」。按照欧凯的指引,琼恩等人顺利走出了灾厄之地,回到伊卡沙城。而在两天之后,欧凯也登门拜访。

  「你怎麽知道我的来历的?」欧凯有些好奇地问。

  「猜的。」琼恩说。

  猜出欧凯的身份,其实并不算多麽难的事情,种种线索交织汇聚在一起,自然就指向那个最大的可能性。琼恩手上那副萨瓦棋魔像,欧凯曾经解释其来历,就说过是一位古伊玛斯卡帝国的学者奇械师,因为和恶魔勾结,触犯律法,逃亡到幽暗地域,被瓜理德斯城的菲尔伦家族所接纳,化名梵铎尔,以卓尔的身份当上了首席大巫师,制作了这副萨瓦棋。后来梵铎尔被处死,萨瓦棋落到卓尔手中,最后被欧凯从亚当斯手中取得,给了琼恩。

  这副萨瓦棋是强力的魔法物品,但就目前来看,只有欧凯和琼恩两人能用,对于其他人而言全都是摆设。这其中的原因,琼恩是不知道,但至少可以推测出一点:欧凯和这副萨瓦棋的关系匪浅,否则的话,这副萨瓦棋在卓尔那里尘封几千年,又没人能用,估计早就扔在仓库角落里被遗忘了,欧凯何至于单单就点名要它,世界上未必有这麽凑巧的事情从常理推论,欧凯其实早就知道这副萨瓦棋的存在,并且十分清楚自己能够使用,否则他不会指定要一个废物。如果更进一步猜测的话,欧凯只怕和当年这副萨瓦棋的制作者大有牵连。

  那麽,牵连到甚麽程度呢?

  在伊卡沙城的时候,矮人曾经提及,以前有一队卓尔进入灾厄之地,有去无回。琼恩等人遇到的那个幽灵也证实了这点,并且得知原来五千年前瓜理德斯城出了一位背叛的首席大巫师,这地方是他的秘密居所。大巫师被处死,这些卓尔们就是来搜刮遗产的,结果撞上凤凰全军覆灭了。

  卓尔虽然是以背叛着称的种族,但这种「背叛」主要是指个体与个体。家族与家族之间。真正谈得上背叛整个城市,整个族群地,只怕是寥寥无几,而且又是首席大巫师,最后又被处死──毫无疑问,这就是欧凯曾经提及的那位奇械师,萨瓦棋魔像的制作者梵铎尔。

  也就是说,灾厄之地。就是梵铎尔曾经的居所,让人有进无出的魔法禁制是他布置,伊玛斯卡地奇械师,原本最擅长的两种魔法,就是空间法术和炼金术。而那只凤凰,很显然和梵铎尔脱不开干系,或许是他的宠物之类,也未可知。总之是替他在这里看家守门的。凤凰一开口就说汉语,虽然她也会说耐瑟语,但十分的不熟练,显然不是母语。如果说凤凰和梵铎尔是一伙的话,那麽梵铎尔应该也会说汉语?

  如果是在地球上。会说汉语的人有十几亿,不足为奇,但这里是费伦,那就另当别论。琼恩被莎珞克提醒,突然想了起来。在断域镇的时候。魅魔曾经提及有关罩杯大小地标准,说是欧凯所发明。用的分明也是汉语。

  会同一种罕见的语言,同样和萨瓦棋魔像关系匪浅,就此推论的话,欧凯只怕和梵铎尔相识,而且关系十分密切。如果再进一步,结合魅魔所说的其他信息猜测的话:梵铎尔死亡时间是在五千年前,而欧凯第一次出现在深渊也是这个时候;梵铎尔是个巫师,欧凯虽然是炎魔,却明显偏好使用法术;梵铎尔是因为和恶魔勾结,所以触犯律法逃亡,他这副萨瓦棋也是得到恶魔的帮助所以才能完成,那麽他死亡之后,灵魂极有可能也会转化成恶魔,就像莎珞克一样……

  那麽,欧凯会不会就是梵铎尔,两者其实是一个人?

  琼恩以前知道一个名词,叫做奥康姆剃刀,所谓「如无必要,勿增实体」,通俗地说就是以最简洁的方式搞定问题。他的思维方式,很多时候也近似于此,越简单越正确,越少越好。上次在断域镇,他能够猜测出格拉兹特和红色寿衣是同一人,很大程度上就是这个缘故──因为如果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一切问题依旧可以得到圆满解释,既然如此,那麽就没必要再多增加一个人。

  同样的道理,假设欧凯就是梵铎尔的话,一切问题便迎刃而解,整个疑团豁然开朗。

  「你原本是伊玛斯卡的学者奇械师,因为勾结恶魔,研究以人的灵魂制作魔像的方法,触犯帝国律法,逃亡到幽暗地域,成为卓尔的首席大巫师。身死之后,借助恶魔的力量,将自己也转化成恶魔,坠入深渊。这一次被奥喀斯指派,能够重返物质界,趁机取回自己昔日未曾制作完成的萨瓦棋魔像,后来又借机送给了我……整个过程是这样没错吧。」

  欧凯轻轻点头。

  「没错,」他说,脸上的笑意间微微有了些许赞赏,「虽然说破了其实也没甚麽了不起,但能够从这些零碎片段拼凑出答案出来,也算是有几分聪明了。」

  琼恩自嘲一笑,「如果真是聪明,早就应该能猜出来,哪里还要等到今天。更何况,虽然现在弄明白了一些东西,但却又冒出更多地疑团,我也不想再猜,只能请教了。」

  「哦,说说看。」

  「比如说,这副萨瓦棋为甚麽只有你和我能用?你能用,那理所当然,你就是制作者──但我为甚麽也能用?」

  「你猜猜看?」

  「不知道,」琼恩摇头,「我听说伊玛斯卡的奇械术讲究血脉限定,有很多魔法物品,唯有皇室才能使用,落到其他人手里就毫无价值。但要这麽说的话,那我和你就都得是皇室了,我这边且不说,至少你并不是皇室,只是学者。」

  「对。」欧凯说,「我并不是皇室。」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在制作的时候,给这副萨瓦棋下了甚麽禁制。让其他人无法使用。你是制作者。要做到这点应该不难,而且从情理上而言也说得通,你不希望它为卓尔所用。至于我能够使用,那是你把它给我的时候,暗中为我开放了权限。」

  「这可以说得通啊。」

  「是,」琼恩承认,「这是能够说得通,但我总觉得甚麽地方不对劲。」

  「甚麽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只是一种直觉,」琼恩沉吟着,「我总觉得,我应该和这副萨瓦棋有某种联系,否则的话你没必要特地把它送给我。」

  欧凯哈哈一笑,「我心情好,看你顺眼,随手送你点东西。这难道都不行?」

  「当然行,」琼恩也笑起来,「只是我不相信。」

  「标准的阴谋论者。」欧凯评价。

  琼恩耸耸肩,「没办法,习惯了。」

  欧凯沉默着。手指在石桌上轻轻叩击,彷佛在踌躇,琼恩静静等待,并不催促。

  「你的两种猜测都错了,」欧凯慢慢开口。「或者说。都不完全正确。我确实是在这副棋上下了禁制,也确实是为了避免落到卓尔手中。但你之所以能使用,并不是因为我为你开设了权限,而是你本来就能。」

  「我本来就能?」琼恩不解,「甚麽意思?」

  「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我们伊玛斯卡的奇械术,讲究血脉限定,很多高明的魔法技艺,只有皇室才能学习掌握,很多厉害的魔法物品,只有皇室才能运使,其他人拿了,要麽根本无用,要麽也发挥不出完全的效果。但所谓血脉限定,还有一层含义,就是皇室血脉对于非皇室血脉,拥有先天性的优势。就像这副萨瓦棋,尽管我在制造的时候就下了禁制,除我之外无人能用──但这个禁制对于皇室而言是无效的,只要知道口令,他们就能同样使用。」

  「……你的意思不会是说,我是伊玛斯卡的皇室?」

  「对,」欧凯肯定地点头,「你是皇室,你有翔龙印记。」

  「别,别开玩笑,」琼恩一时间被震住了,或者说他还没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我出生于阴魂城,明明是纯种的耐瑟瑞尔人……」

  「我没跟你开玩笑,」欧凯皱眉,「翔龙印记是皇室的两大象徵之一,你有翔龙印记,那就肯定是皇室。至于你明明是个耐瑟人,为甚麽会有我们皇室才有的印记,坦白地说,我也正纳闷着呢。」

  「可是……你说的甚麽翔龙印记,那又是甚麽东西?我身上从来就没甚麽印记,连胎记都没有……」

  「翔龙印记又不是刻在身体上的。」

  「那刻在哪里?」

  「灵魂。」

  「灵魂?」

  「灵魂,」欧凯说,瞥着琼恩,「我们伊玛斯卡地奇械师,分皇室和学者两种,你到底知不知道,这皇室的真正含义?」

  「皇室……当然是指有皇室血统的人了。」

  欧凯摇头,「错了,所谓皇室,是指有皇室的血脉,而血脉这个词,其实是一种形容,并不是真的指你体内流淌的血液,也并不真是指你的血统,它指的是一种资格。具体而言,就是拥有灵魂印记──灵魂印记有两种:凤凰和翔龙,拥有其一,那就是皇室。如果要说血统,我也算是个王子呢,但就没有印记,所以只是学者奇械师。」

  「那甚麽样的人,才会有灵魂印记?」琼恩依旧不解,「难道是随机出现的?」

  「当然不会是随机,皇室的子嗣,未必一定是皇室;但反过来说,皇室一定是皇室的子嗣。」

  「……这句话我没听懂。」

  欧凯摊开手,「噗」地一声,一团赤焰在他掌心腾跃起来,疾速旋转,凝聚成一个凤凰之形。「我打个比方,」他说,「你看这团火焰。」

  「嗯?」

  欧凯又随手一抹。石桌上出现了五堆小小的柴垛,「现在用五根引火棍,从这团火焰中引火,来分别点燃这五个柴垛。但并不是每一个都能顺利点燃。其中有一个可能成功了。剩下四个都失败了。」

  「我掌心的这团火焰,就是一个皇室奇械师,他有凤凰印记。他有五个子女,就是这五个柴垛,每个子女都有可能从他这里继承凤凰印记,不过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功。但反过来,如果没有这团火焰,那麽无论谁也没办法点燃自己──现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皇室的子嗣。未必一定是皇室,反过来,皇室一定是皇室的子嗣。」

  「那要这麽说,我的父母当中,岂不是肯定有一位是伊玛斯卡地皇室奇械师?乃至我的祖祖辈辈,每一代都肯定有一位皇室奇械师?」

  欧凯揉着额头,「从理论上说应该是这样,然而这根本就不可能……我也搞不明白这是怎麽回事。不知道布雷纳斯弄了甚麽手脚。」

  「你之所以一路跟着我来幽暗地域,也是因为这个,想从我身上找到答案?」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欧凯承认,「坦白地说。要不是你有意志屏障,我早就直接读取你的记忆了。」

  「那之前呢,」琼恩奇怪,「我们认识的时候,是在巫师山脉吧。那时候我应该没有意志屏障保护啊。」

  「问题就出在这里啊。」欧凯摊手,「那时候你明明是没有翔龙印记的。至少我半点没察觉出来,所以也没在意。直到后来,布雷纳斯邀请我去阴魂城,再次遇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有翔龙印记──那时候想下手已经迟了。」

  「那你送这副萨瓦棋给我,也是想验证我的翔龙印记到底是真是假?」

  欧凯不答,算是默认。

  「果然,我就知道天上不会平白无故掉馅饼,」琼恩叹气,「不过无所谓,反正早就习惯了。」

  话是这麽说,其实琼恩也清楚欧凯并不是单纯的试探──如果只是想试试看,直接借给琼恩玩两天就是,不用当真给。是慷慨大方也好,是看在「同族」的情分上也罢,不管怎麽说,这副萨瓦棋也屡次帮了他的大忙,算是承了欧凯一份情。

  「总之,虽然原因不明,但你可以肯定我有那甚麽翔龙印记……是吧?」

  「对,」欧凯说,「如果单凭我自己来判断的话,只怕还不能十分肯定,因为我自己不是皇室,没有印记,无法共鸣,只能从迹象上推测。但这次艾萝娜诗之所以攻击你,正是因为她发现了你的翔龙印记,这就确定无疑了。」

  「艾萝娜诗?」琼恩怔了怔,「那只凤凰?」

  「唔。」

  「她是……」

  「是我的朋友,」欧凯简单地说,明显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艾萝娜诗和我不一样,她生前是皇室奇械师,有凤凰印记。翔龙丶凤凰印记,彼此间都是能够相互共鸣的,所以她的判断不可能出错。」

  「等等,等等,」琼恩揉着太阳穴,「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你是说,翔龙丶凤凰两种灵魂印记,都是伊玛斯卡皇室的象徵。你现在又说,艾萝娜诗女士之所以攻击我,正因为认出了我的翔龙印记,这又是为甚麽?」

  「这个麽,涉及一段往事了,」欧凯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对琼恩解释清楚,「帝国历史上,曾经爆发过一场惨烈剧战。那一战,王城夷为平地,皇帝战死……」

  「这个我好像听说过。」琼恩打断。

  「你听说过?」

  「嗯,在断域镇参加决斗大赛的时候,欣布女士看到这副萨瓦棋,认出是有狄魔高根的力量在支持,当时曾经提到过这件事。」

  「她怎麽说的?」

  「她说,伊玛斯卡帝国以前是崇拜狄魔高根的,但后来有一次,奇械师们开传送门失误,打开了通往狄魔高根地王宫的位面通道。大量的恶魔闯入伊玛斯卡王城,造成巨大破坏,皇帝也战死此役。也正是因为这一次,伊玛斯卡制定法律,严禁恶魔信仰……」

  「开传送门失误?嘿嘿,」欧凯冷笑,「空间传送,这是翔龙一脉的拿手好戏,怎麽可能会出现失误。不过是官面文章,掩饰真相罢了。」

龙狂篇 第四十节 七秘器

  「唔?」

  欧凯冷笑不止,过了片刻方才详细向琼恩解释。原来伊玛斯卡帝国的皇室,其实是有两大派系的,根据灵魂印记的不同,分为翔龙丶凤凰两脉,分别以所崇拜的图腾命名。两派奇械师也各有专擅,翔龙一脉擅长咒法术,包括空间传送丶召唤,凤凰一脉则擅长炼金术,主要是魔法造物。

  所谓的奇械术,其实是咒法术和炼金术的融合。

  以魔像为例,这就是伊玛斯卡奇械师的发明,后来广泛流传。制作魔像,自然需要大量的炼金术技能,但打开位面通道丶召唤土元素丶封印进魔像之中,这些关键步骤却又是咒法术的专长,否则一堆石头丶一陀铁块,又如何能够运转活动得起来。现有的魔法学理论,一般是把魔像技术归类到炼金术,但其实是包含了两种魔法的综合运用。奇械术的道理,也正是如此。

  翔龙丶凤凰两脉巫师的合力,造就了伊玛斯卡奇械术的辉煌,最高成就结晶便是传说中的「七秘器」。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难以尽善尽美,因为某些变故和理念上的分歧,两派奇械师渐渐对立,最后甚至形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在某个意外的导火索之下,剧战爆发了。

  所谓「伊玛斯卡奇械师开传送门失误,导致恶魔大举入侵王城」的说法,其实根本就是事后的官方记录掩人耳目,背后地真相。是当时皇室内战,翔龙一脉的奇械师为了获胜,大举召唤深渊中的强大恶魔前来助阵。这一战打得惨烈异常。连皇帝(奇械师之王)都当场战死,全国地奇械师们死得七七八八。数千年积聚起来的精英人才伤亡殆尽,整个帝国元气大损,从此之后就再没恢复过来。

  「不仅如此,」欧凯补充说,「此役之后,伊玛斯卡七秘器,再也名不副实了。」

  七秘器作为镇国之宝,素来是由两派皇室奇械师分别执掌。内战的结果是翔龙一脉失败。馀部越过无尽荒野,前往东方大陆,他们带走了七秘器中的三件。凤凰一脉的奇械师虽然留在了故土,但手中却也只有三件秘器了。

  「不对吧,」琼恩提出疑问,「七秘器,翔龙丶凤凰分别有三件,那还有一件呢?」

  「第七秘器在内战中遗失了。」欧凯摇摇头,「或许是摧毁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不是皇室,真正的内部资料我接触不到。反正自此之后,第七秘器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精英人才死伤一空,镇国秘器七失其四,伊玛斯卡帝国的国运从此也就一落千丈。而且七秘器是奇械术的最高结晶,是翔龙丶凤凰两脉奇械师的合力成就。如今少了其一。想要重铸都不可能。「倘若不是这一战,后来帝国何至于……」欧凯叹息。「要不是翔龙一脉带走了三件秘器,哪里会有奴隶造反这种事情发生。就算造反,如果七秘器齐聚,嘿嘿,就凭那几个所谓的神王,又算得了甚麽。」

  琼恩自从和欧凯相识,还从没见过他有情绪激动地一面,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伊玛斯卡就和耐瑟瑞尔一样,都曾经是光辉灿烂的魔法帝国,拥有着辉煌无比的文明,结果却毁于一旦。阴魂城作为耐瑟瑞尔的遗民,即便是普通的老百姓,提到昔日帝国的荣光,也都往往情绪激昂。奥沃那个死胖子巫妖,说起耐瑟瑞尔的辉煌时代,同样也怀念不已。欧凯是伊玛斯卡的奇械师,虽然触犯律法逃亡地下,在帝国覆灭之前就被卓尔杀死,变成恶魔,但回首故国,有所感慨也是正常。

  翔龙一脉的残馀奇械师前往东方大陆,凭借着手上的三件秘器,成功建立起了庞大的帝国,国号便是「翔龙」(Shou Lung),在费伦大陆这边,往往直接就音译为「绍郎」。但经过数千年的战乱,翔龙国号依旧,奇械师们的血脉却已经断绝,三件秘器先后遗失,连曾经那些玄妙神奇的魔法技艺,也都在历史长河中湮没掉了,只有一鳞半爪的残馀碎片勉强流传。红袍巫师会正是在东方的翔龙帝国寻找到了资料,复原研制出能够连发的弩弓,以发源地命名,所以叫做「翔龙弩」,就是凛手上的那副,其实不过就是当年奇械师们的小发明之一。

  「伊玛斯卡灭国之时,皇室尽数战死,凤凰血脉,就此灭绝,」欧凯摇摇头,「东方大陆那边,翔龙血脉也灭绝很久了。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才弄不明白,你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个问题我自己都不知道。」

  要说当真不知道,只怕也未必,至少就琼恩自己推测,和他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应该脱不开干系。这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有依据地,至少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他所会的汉语,在这个世界里,就是昔日伊玛斯卡帝国的官方语言,虽然有变化,但本源同一。

  「语言同源,翔龙丶凤凰图腾崇拜……说不定,伊玛斯卡奇械师们的先祖,来历和我一样呢。」

  琼恩暗自思忖着,但没有说出口。欧凯显然也没有往这方面去想,他以前只是一位「学者」奇械师,并非皇室,后来又获罪潜逃,就算皇室有相关的资料记载,他也接触不到。关键信息的缺失,造成整个思考方向的错误,否则的话,以他的聪明才智,只怕早就推测出真相了。

  「我所知道的,已经基本都告诉你了,」欧凯说,「我弄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你确确实实有翔龙印记,那就毫无疑问是帝国的皇室血脉。翔龙丶凤凰虽然后来争斗厮杀,终究本是同源。往日地恩怨,也不用再提,何况我本来就是个逃犯。也没资格说甚麽。阴魂城花费这样大的力气培养你,所谋必大。但他们到底是想要干甚麽,我却也看不出来,」他站起身,戴上宽沿帽,「总而言之,你自己多加小心。如果有能帮忙的地方,我尽力而为。」

  他最后这几句话说得极为诚恳,琼恩心中也是隐隐感动。想要说些甚麽,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欧凯微微点头,转身走进空气之中,身影消失不见。

  欧凯走后,琼恩才想起还有很多问题忘了询问,例如那只叫做艾萝娜诗地凤凰到底和他是甚麽关系,当年翔龙和凤凰两派奇械师因为甚麽而决裂,七秘器又到底是哪七种宝物。最终地下落又是如何。三件秘器被翔龙一脉带往东方大陆,后来遗失,第七秘器在内战中遗失或者摧毁,那麽凤凰一脉手中掌握地三件秘器,是随着伊玛斯卡的覆灭而毁去。还是遗失了呢?

  「算了,人都走了,总不能还又叫回来,下次有机会再说吧。」和欧凯一席谈话,虽然弄明白了很多事情。以前一些不解的疑团也都得到解释。但更深的迷雾反而又笼罩上心头。自己莫名其妙之间,就拥有了甚麽翔龙印记。变成了早就覆灭几千年的伊玛斯卡帝国皇室血脉继承者……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兀,简直就是没有半点真实感,以至于琼恩到现在为止都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然而欧凯言之凿凿,列出了种种证据,似乎又不像是假的,再说他也没有理由说谎。

  平时身边总是环绕着神子龙女,个个都是血脉优秀天赋超常的人物,琼恩作为一个普通人类,要说完全没有半点羡慕之情,那是骗人的。但人的身份丶血统是先天注定的,自己既没法选择,更不可能去改变,所以也就不用太在意了。然而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出乎人的意料,峰回路转曲折离奇之处,当真是比吟游诗人的传奇故事还精彩,只怕说出去都没人相信。

  「不管了,甚麽翔龙印记也好,皇室血脉也好,反正伊玛斯卡都已经灭亡几千年了,有我没我都一样,也未见得会给我带来多大好处。与其考虑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还不如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

  这显然是理智的判断,琼恩别无所长,对自我意识地控制力却很强,很快便收敛心神,恢复常态。他走出自己的房间,穿过长廊,在芙蕾狄的卧室门口停下,轻轻敲门。

  「请进。」

  推门进入,小女孩正穿着睡衣靠坐在床头,百无聊赖地翻着魔法笔记,神情落寞,郁郁寡欢,一抬头看见是琼恩,顿时笑逐颜开。琼恩走到床边坐下,让她偎依在怀中,「身体好些没有。」

  「嗯,没事了,就是总犯困,没精神。」

  芙蕾狄被幽灵所伤,又耽搁了几天,负能量已经侵袭渗透进了五脏六腑,虽然经过治疗调养,没有大碍,但体质却是比以前更虚弱了。精力不足,自然容易犯困,但这就已经不是靠甚麽治疗神术能够解决的问题,便如一个人天生体质差,就算整天请牧师跟着施法,也不可能把他变得健康起来,除了慢慢调养,平时锻炼,别无他途。

  「对了,有件事情我还一直没问你,」琼恩说,「你跑到那鬼地方去做甚麽呢。」

  「那里是幽影界和物质界的重合之处,书上说,这种地方很容易生成一种叫做迷雾晶地矿石。我当时正好发现,就想去找找看。」

  「迷雾晶?没听过,那是甚麽东西?」

  「哦,那是一种很罕见的矿物,浅灰色的,半透明,色泽混浊,非常脆弱易碎,如果被阳光照射,或者温度高的地方,它就会像冰块般慢慢消融。」

  「听起来不是甚麽珍贵的东西啊。」

  虽然说物以稀为贵,但也并不是甚麽东西都越罕见就越值钱。芙蕾狄所说的这种迷雾晶畏阳光,畏高温,脆弱易碎,又不漂亮,怎麽想应该都属于废物一流。如果说它有甚麽价值的话……那恐怕应该是在魔法学上有些特殊用途了。

  「可是就算再珍贵地东西,也不值得你冒生命危险去找吧。」琼恩皱眉,微微有些不快,「你看你这次。差点把命都丢掉了。」

  「不是啦,」芙蕾狄连忙分辨。「迷雾晶是没甚麽用,但是据那份资料上说,它能够有效地抵消地脉辐射地扭曲作用,让传送法术顺利完成呢。」

  「哪份资料?」

  「就是你给我的那份啊,关于在幽暗地域中无错传送的魔法笔记。」

  被她一提醒,琼恩想了起来,自己在瓜理德斯城的时候,曾经从首席巫师亚当斯手里得到了一份资料。据说是他老师留下来地,研究的是如何克服幽暗地域里的地脉辐射影响,精确完成传送法术,但这个魔法技艺还不成熟,是个半成品。后来在去深渊之前,琼恩来过伊卡沙城一趟,随手把这份资料给了芙蕾狄,让她有空看看。其实也并没有当真指望能有甚麽成果。时间一长,甚至都给忘在脑后了。

  「傻丫头,」琼恩拍了拍她的脸蛋,「那东西有甚麽要紧,能行就行。不行就算了,干嘛那麽认真,更没必要为此冒险啊。」

  「不是这样,」小女孩轻轻摇头,「你很少真正拜托我做一件事情。我们认识这麽久。一共也只有两次。第一次,是那次毕业考试。我做错了;这是第二次,我希望能让你满意。为了这个,甚麽危险我都不在乎,甚麽地方我都敢去。」

  琼恩想要说甚麽,却又无法开口,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笨蛋。」

  芙蕾狄甜甜娇笑。

  「不过,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你,心里好高兴啊,」她把脸埋在琼恩胸口,「还以为自己在做梦,等被你抱在怀里才知道是真的。我……我好想你,整天整夜地想,晚上都睡不着……」

  「我也想你。」

  「骗人,」小女孩娇嗔着,噘起小嘴,「才不会呢。你有艾弥薇陪着,还有那位凛小姐,还有那位莎珞克小姐,抱都抱不过来,哪里还会有时间想我。」

  这种时候,男性正确的反应是立刻信誓旦旦,说每时每刻都在想你,沉默不语乃是最差劲地选择。哪怕女孩子明知道你是在骗她,那也至少说明你还愿意骗她,还愿意花心思哄她,总比甚麽都不做强。可惜道理琼恩是懂的,但真事到临头,却也讷讷无言。诚如芙蕾狄所说,他离开的这半年里,身边美女环绕,确实很少想她,但要承认自然是不行,要撒谎却又觉违心,踌躇半响,不知道该说些甚麽。

  他心中有愧,无言以对,芙蕾狄却以为是生气了,不安地从他怀中抬起脸来,「对不起,琼恩,」她有些惶急地说,「我跟你开玩笑啦,不是有意的……」

  「笨蛋,」琼恩叹气,捏捏她的脸蛋,「你又没说错,本来就是我……是我对不起你。你生气,不高兴,冲我发脾气,那都是应该的,本来就是我的错。」

  「没有啊,你不还让葵露女士给我带了信回来麽。一开始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吓坏了,后来才知道是在深渊里。知道你没事就好,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芙蕾狄。」

  「嗯?」

  「干嘛要这麽乖呢。」

  「因为我除了乖,就再没别的长处了。珊嘉姐姐和你关系亲厚,相濡以沫;艾弥薇能做你的剑,做你的盾,做你的助手和朋友;就连那位凛小姐,她也比我漂亮,比我有本事,能帮上你的忙。我甚麽都不如,甚麽都比不上,又想能陪着你,在你身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尽量乖巧一点,讨你欢心,否则拿甚麽去和她们争啊。」

  「可是你看,我又不是甚麽好人,对你其实也没多好,一走就是半年,把你孤零零丢在这边,身边总是有其他女孩子……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不公平吗?不觉得这很不值得吗?」

  「公平不公平,值得不值得,那是我自己说了算呀,」芙蕾狄浅浅一笑,「我觉得公平,我觉得值得,那就是了。如果一定要给个理由的话……」她认真的想了想,「理由就是:我愿意啊。」